想要砸开石板本就费力,更何况是在水中,头顶上还是滂沱的大雨,几人憋着气,闷进水里敲敲打打,没一会儿便要起身换气。
“你且忍一忍,只要将中间的窟窿凿得大些,就能将你捞起来了。”谢见君温声安抚着受困的小哥儿,石板受到撞击,他箍在其中,必定难受得紧。
“大人不用顾忌草民,若是麻烦,弃了草民便是,只求大人看在孩子尚且年幼的份上,能保他一命”小哥儿大半个身子都掩在水中动弹不得,但还是尽力地恳求。
“孩子没事,本官素日忙得很,没精力替你照顾孩子,不过区区一块石板而已,怎地就说的如此严重?”谢见君尽量地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能轻松些,好给面前这小哥儿一点点安慰。
“莫要想太多,只等着撬开石板,配合脱身即可。”
小哥儿重重地点了点头。
约摸着半个时辰,众人齐心协力,终于将他从石板中间的窟窿中,像是拔萝卜一般,用力地拔出身来。
被困了这么久,谢见君担心他身子有异,等不及歇上口气,登时便唤人送他去医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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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福寺半山腰,
因着大伙儿是在暴雨中,被府役们接连一个个地送来此处,这一夜过去,好些身子骨稍弱些的妇孺都染了风寒,症轻者,喝上两晚热腾腾的姜汤,就勉强扛了过去,但仍有人烧得晕晕乎乎,连起身走路都费劲。
云胡当机立断,叫上王喜几个伙计,下山去城中找大夫前来看诊。
遂,一早分别了数个时辰的二人,又心有灵犀地在医馆中碰了面。
谢见君前脚刚敲开南山堂的大门,见云胡也在,心里骤然咯噔了一下,他侧身让开门口的位置,待赵田背着受伤的小哥儿进内室,才快走两步,拉过小夫郎,仔仔细细地将人上下打量了一番,
“你怎么跑来医馆了?身子不舒服?还是满崽和大福有什么事儿?”
“我无事,满崽和大福也都好得很”云胡晓得他着了急,挑着要紧的事儿先回了话。
乍一听不是家中事,谢见君暗自松了口气,回眸瞧着王喜几人伙计都在,便开口问道:“那这”
“今日救助棚的民户们相继都发起了热,我担心是淋雨染了风寒,趁着府役给大伙儿熬姜汤的空闲,想着来寻冯大夫过去给瞧瞧。”云□□声细语地解释,抬袖给自家夫君扯平整身上的油衣,余光中瞥见内室中一晃而过的身影,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嘴,“那小哥儿伤得厉害吗?”
“还不清楚呢,得等着冯大夫诊治过,方能知道。”谢见君微微躬身,好让小夫郎不用踮着脚给自己整衣裳。
“这两日一直在城中,倒是对崇福寺那边疏忽了,幸而你心细,帮了我大忙。”
云胡得了夸赞,腼腆地抿抿嘴,正要搭腔,冯大夫背着药箱从内室中匆匆忙忙地出来,
“回禀大人,那小哥儿身子无恙,只是擦破了些皮肉,没伤着筋骨,留在南山堂静养些时日便能恢复。”
“那就有劳冯大夫了。”谢见君拱手道谢。
“大人可是要折煞老夫了!这救死扶伤本就是老夫的职责,如今城中暴雨,大人日夜不停地救助灾民,我等只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实在担不得大人行此大礼。”冯大夫洇了洇额前的细汗,塞满药材的药箱压弯了他左侧的肩膀,单单只是站着,身子就往一旁倾斜。
东哥儿极有眼力见儿,当即就接过他背着的药箱,往自己身上一搭,别看里面装的都是些轻飘飘的中药,填满了还真是不轻快。
他用力地颠了颠,将木箱牢牢地抱在怀中,还贴心地附上了一层油布,怕雨水渗进缝隙中,濡湿了药材。
“掌柜的,咱现下要走吗?”之所以这么问,是他看着知府大人和他们家掌柜的,黏黏糊糊地并肩站在一起,目光流转,似是有千言万语要说。
被东哥儿不动声色地一提醒,云胡想起自己此行是有牵挂的事儿在身上,他客客气气地朝着冯大夫做了个请的手势,“冯大夫,您先走一步,我这边稍后便来。”
“好”冯大夫应话,侧目望向谢见君,顿了顿声,道:“知府大人,义塾里习医的孩子们有三两个就在我这南山堂,若是您有打紧的差事儿,尽管吩咐他们,医术虽生疏了些,但瞧个寻常病,还是绰绰有余。”
“请您费心了。”
目送冯大夫等人由东哥儿引至门外,知道云胡着急要走,谢见君见雨势渐密,便将油衣脱下来,不由分说地让小夫郎穿上。
“这天儿还下雨呢,油衣你自己”小夫郎的“穿”字未及说出口,眼前倏尔罩下来放大了数倍的俊秀脸庞,温热的吐息倾撒在他的鼻尖。
下一刻,谢见君俯身贴了贴他的额前,面露歉疚,“穿着吧,小心着凉,如今情势危急,实在顾不得照顾你,还让你跟着操心受累,这般奔波,我心中过意不去”
云胡一把捂住他的嘴,强行打断了他的话,“等暴雨结束,你可得好好补偿我。”
谢见君神色一怔,继而温柔地笑开,好看的眉眼间尽显眷恋,他亲了亲小夫郎的掌心,待他如受惊一般,猛地抽回手,才温声温气地,用只有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我都听你的。”
云胡重重地点头,赶时间似的环了环他,便撩起下摆,提步小跑着出门,王喜正等在门口,见人到齐,就蹲下身子,让冯大夫伏在自个儿肩膀上,一行人渐行渐远,眨眼消失在长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