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大人,您让我查的消息有眉目了!”,宋岩微弓着身子,垫脚上前,将刚得来的新鲜地契,双手呈到他面前,“属下着人打听到,丁日升现今一家子住的屋子,地契上登记的户主是一个叫佟银的人,这佟银数年前曾将屋子租给了丁日升,然在他去世之后,丁日升并没有搬走,而是将其占为己有,带着自己婆娘儿子,举家一直住到了现在”
谢见君挑了挑眉,给自个儿气笑了,这丁日升要死要活地闹了这些时日,折腾得竟还不是自己的屋舍,他将地契展开,在老丁头面前抖了抖。
尚未张口,老丁头便抢了话头去,“知府大人,俺们在城西住了这么多年,拆迁该是有我们一份吧?!我们家可是有七口人呢!”
他这一开口,围观的人群登时就不乐意了,纷纷指责起老丁头一把年纪不要脸不要皮,不是自己个儿的东西,也好厚着脸皮占为己有,如今竟然还拿着当作筹码,也亏他上嘴唇碰下嘴唇,能说得出要百两银子和三进院子的话来!
老丁头向来在家颐指气使惯了,听不得有人质疑他,当下就扭过身,朝着石阶下的众人狠啐了一口,“佟老哥过世前,曾说要将这屋子送我呢!我要这拆迁款,还不是理所应当的事儿?”
“赠予的文书可曾有?何时立的契约?为何不曾来府衙更改过地契的名字?”谢见君连珠炮似的一连三问砸了下去,直噎得老丁头哑了声。
“就是啊,契约呢?丁大爷,你把契约拿出来,口说无凭,拿出证据来!”底下人三三两两闹起哄。
老丁头支支吾吾,愣是涨不开口,双手不住地往身上摸索着,掏不出半点东西,须臾,他似是想出了劳什子对策,连腰杆子都挺直了,“这屋子,可是我花了大价钱请人来修缮过的,我们家这一住就是数十年了,都住出感情来了,乍一要我们搬走,怎么也得给点补偿吧!”
谢见君眼见着这站不住脚的歪理,从老丁头的嘴里说出来,尚且这般的理直气壮,振振有词,他双眉紧蹙,神色凛然道:“丁日升,本官先前说得很清楚,城西所有拆迁的屋舍,皆以地契上的户主名字为准,其余一概不论,你既非原主,自是谈不上补偿一事儿,本官命你们一家人,即日起搬离此地!”
说着,他将宋岩招来跟前,“去找一下这个佟银是否还有在世的亲人,若是能寻着人,就带来府衙,商议一下屋舍的处置。”
老丁头一听这话,当即心都凉了半截,他来府衙,是想多要些银两贴补家用,要是能再要个大屋子,那就更好了,然现下竹篮打水一场空,折腾到末了,还真是应了自己的那句话,“从此无处为家,过着颠簸日子!”
他登时便扑到地上,扯着嗓子正要哭嚎,冷不丁被谢见君望过来的冰冷眸光,冻得打了个寒噤。
“丁日升,本官体恤你年事已高,受不得牢狱之苦,尚且同你在这掰扯半日,你如若继续没完没了地撒泼闹事,尽然可以去尝尝府衙里的牢饭是何滋味!”
老丁头被吓得浑身止不住地哆嗦起来,不等谢见君再开口赶人,忙不迭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草、草民、”
不及他把话说完,谢见君已是拂袖而去,宋岩见他起身要追过来,上前将手中的佩刀一亮,凛冽的寒光晃得人直睁不开眼,老丁头更是连连后退好几步,险些又要跌倒,最终在一众人的耻笑嘲讽声中,夹着尾巴落荒而逃。
不出三日,宋岩带着一对母子俩从颍阳匆匆赶了回来。
“大人,这位就是佟银的儿媳李氏,和他的孙子佟琏”,府衙大堂上,宋岩向谢见君介绍着母子二人的身份。
“民女李秀兰携幼子佟琏见过知府大人。”女子带着个十岁的孩童,一道儿行礼作揖。
“李秀兰,事情的来龙去脉,想必你来的路上,宋府役也跟你说清楚了。”,谢见君省去不必要的说辞,直接开门见山道。
“回知府大人的话,民女已经知晓。”李秀兰应声,“数年前,民女的公公,也就是佟银,将家中多余的屋舍租给了丁日升一家,后因民女的夫君病逝,公公心善,不忍耽误我,便许了我带着孩子改嫁,还立下字据,说将来有朝一日,佟琏成年,就将此地契更改为他的名字”
“但我二人走后没几年,公公也跟着夫君去了,原是我该带了佟琏登门祭拜,谁知那黑了心的丁日升非但不许我们娘俩进门,还四处败坏我的名声,说我与他人苟合害死了夫君和公公,我一个弱女子哭求无门,也要不回佟琏的东西,只得带着孩子回了颍阳,一直到送府役寻来,我才知,丁日升居然想霸占我公公佟银的屋子,实在可恨至极!”
谈起往事,李秀兰红了眼眶,身侧佟琏卷起衣袖给他娘拭泪,“娘,你别哭,我现在长大了,我不会让别人再欺负你了!”
“好孩子,娘知道你孝顺,娘没事儿,这些都过去了,娘有你,已经很满足了!”李秀兰抚着自己孩子的脑袋,眼中满是欣慰。
谢见君虽不忍打扰此刻母子俩之间的温情,但方才李秀兰所说的字据,他仍是有些在意,便问其要了过来。
李秀兰从随身的荷包里摸出一张,一瞧就仔细保存了许久的纸,交于宋岩,再由宋岩检查过,呈给谢见君。
“大人,这就是当年我公公许我改嫁时,立好的字据,民女不曾有半分作假!”
谢见君接过字据,展开来看,这纸存放了多年,已有些发脆泛黄,连字迹也跟了糊了不少,然能看清上面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