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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一连下了好几场大雨,家里的柴火都见了底儿,下雨上不得山,做饭就只能省着点用,熬些米粥,烙点饼子,焖炖的荤腥是一丁点也见不着,连吃了几日,连满崽都直呼嘴淡。
好不容易赶着雨停,谢见君一早就提着斧头背着竹篓上了后山。
因着大雨连绵了五六日,山上的树枝都浸得湿漉漉的,用力一掰就弯了,这样的柴点不着火,捡回去也是白搭。
谢见君只好往深处走,从遮挡的岩壁下,砍些细干柴。
许是雨水大,深山有处断流多年的溪泉忽而复活,潺潺流水夹杂着碎石子和草叶枝木,绕着山涧流淌,他靠在溪涧旁,歇息了片刻,继续往山上走。
这会儿上山的人不多,走出好远都不见半个人影,密匝的山林间只听着谢见君沉沉的脚步声,和偶尔传来岩石开裂的“咯嘣”声。
他骤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越往里走,山壁间的小土块扑簌簌地往下掉,原是一指宽的裂缝逐渐向两边开阔,裂缝中隐隐有水汽弥漫。
谢见君停住脚步,耳边的沙沙声愈来愈烈,他屏气凝神,大半个身子都趴在石壁上,静听了片刻后,却总也找不到这声源来自哪里。
他环顾了一圈四周围,前些天上来时,这林木还生得笔直,现下却像是被什么野兽冲撞过一般,东倒西歪。
坏了他倏地有不好的预感,这种种迹象,可太像是走山的前兆了。
他顾不上砍柴,忙不迭加快脚步往山下赶。
这块地儿离着村子有段距离,村民平日里砍柴摘果子多数都去村外的后山,鲜少会往这边走,故而,即便是走山,倒也不妨,他下山路上,也四下打量过,没见着有人。
一路小跑,回家时,他气都没喘匀和,双手搭在屈起的膝盖上,热涔涔的汗直往外冒。
屋里只有云胡在,不见满崽的身影,平日里这个时候,他不是在村里疯玩,就是同小山几个孩子去山上淌水挖泥鳅。
他来不及放下竹篓,急匆匆进屋,“云胡,你瞧着满崽去哪儿了吗?”
云胡正忙着裁夏衣,闻声,便顺口回道,“满崽去山上钓鱼了。”
“去的哪里的山?”谢见君一怔,那萦绕在心头上的预感,愈加强烈起来。
“就是你去捡柴火那儿,大虎说瞧着那山上有泉涧能捞鱼,满崽就拎着小竹篮去。”
谢见君咯噔一下,心立时提到了嗓子眼儿,“云胡,你现在赶紧去里长家里,让礼叔喊上几个汉子,赶紧去山上找孩子。”
他不等云胡的回话,话音未落,人已经跑出了屋子,直直地冲向了自己方才回来的那条山路。
谢见君一刻也没敢歇息,方才他往山下走时,便已然觉得那岩层开裂得厉害,仿若坍塌就是刹那间的事儿。
满崽去钓鱼的溪涧,大抵就是他捡柴火那会儿,停留歇息过的地方。只可惜他下山时,因着心急,便换了另一条路,跟这群孩子生生地错过了。
那处溪涧,地势低洼,四周围一片连绵的山壁,若真的如他所料走山了,所有从山顶开裂破碎的巨石,轰然间都会砸向这个地方,到时候他们几个孩子,又怎么能躲得过。
谢见君简直不敢细想,一路上心里都在祈祷着满崽现下已经下山回家去了,他宁愿自己此行上来,纯纯是白跑一趟。
人越是着急,路便越是走不稳当,短短几里路,他就摔了三回,手肘处被磨破了皮,连脚腕也隐隐作痛。
眼见着离溪涧愈加近了,他这心砰砰砰跳得慌乱,后背一阵发凉,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直往脑袋里涌。
“满崽!满崽!”,他一面走,一面高声吆喝着。
“诶?满崽,我怎么好像听着有你阿兄的声音。”,小山手肘杵杵满崽。
满崽正提着鱼竿往上扯,鱼钩咬得重极了,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拽进溪涧里,他憋红了脸,对小山的话左耳进右耳出,全然没往心里去,阿兄去山上捡柴火了,怎么可能会来这儿寻他?
一分神的功夫,鱼咬断了鱼线上的竹钩,跌落进水中,一个神龙摆尾就不见了影儿。
“都怪你同我说话,这鱼都跑了!还把我竹钩都咬断了!”,满崽皱起小脸儿,不满地嘟囔了一句。
冷不丁听着有人唤自己的名字,他挠了挠耳朵,“诶?小山,我怎么好像也听到了阿兄的声音”
他猛地站起身来,虽不知声音是从那里传来的,但还是扬声回应着,“阿兄,我在这儿!”
乍一听到回声,谢见君心头骤然咯噔一下,他攀上一块巨石,垫着脚四处打量,果真瞧着满崽和几个孩子正排排队似的,坐在溪涧边上钓鱼,连忙冲着他们大喊了一声,“满崽,小山别钓了,赶紧过来!”
满崽这下子算是真的听清了,他扯扯小山的衣角,讷讷道,“阿兄让咱们回去呢”,平日里他最是听谢见君的话,又没钓着心心念念的那条大鱼,当下就失了兴致,低头收拾起钓竿和竹篮,想着今日钓不着就算了,改日他让阿兄带他来,他家阿兄可会钓鱼了。
大虎和二柱还不想走,想着许是家中有什么急事,谢见君寻过来叫满崽回家去,反正唤的人又不是自己,再待会儿也无妨。
山林间忽而一声刺耳的轰鸣声,山壁交接的地方一道道骇人的裂缝蜿蜒而出随即整个地面开始剧烈地晃动起来。
“快跑!”,谢见君一时没站稳,从巨石上滑了下来,后背恰好摔在了石头的凸起处,疼得他登时就皱紧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