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珠映照下,顾落的面容和乌怀煦记忆里的相差无几,真要说有什么变化,大概就是眉心多了一道金色的焰纹,那是林无需给顾落护身的剑意。
拘风束月环还在顾落脖颈上拷着,但很安静,仿佛顾落此刻并非身处他处,而是乖乖待在啄饮间一般。
乌怀煦将面具摘下,一边感应这屋里到底布下了多少防窃听防窥视的阵法符咒,一边问:“刚刚那位薛前辈,是薛南初?”
顾落在桌边坐下,闻言感叹:“这世上,还真没什么事情能瞒过你们乌氏灵修的先天灵感。”
她还什么都没说呢,对方就猜出来了。
乌怀煦陈述了一个此前他不曾发觉的事实:“你知道的比我多。”
顾落:“看哪方面吧。”
不可追无孔不入,但也仅限于仙都之外,仙都之内的情报搜集还是差点。
能遇见鳞市背后的大东家是个巧合,虽然她早就通过不可追得知薛南初大概率会在除夕这天来仙都,但她真没想过会这么巧遇上,能确定对方的身份,还是因为她有观察别人武器的习惯——薛南初的三把佩剑,其中一把是她师父亲手打的,她虽然没见过实物,但看过图纸,自然能认出来。
听闻薛南初是破障修士,按说该有八百岁的寿数,不应这么早衰老,偏她刚入道就敢拼敢闯,和她那群至交好友天南地北地闯祸搞事情,没少遭遇九死一生,寿数也被折了两、三百岁。
就这样,她还是她那群故友中活最长的一个。
几年前,不可追的探子给顾落送来这么一个消息:薛南初膝下那对视如己出的双生姐弟不仅是其好友的血脉,还是已经死过一回的鬼修。
鬼修厌恶梵香,顾落猜薛南初养那俩孩子,一定对这方面很有心得,故意找了话题多聊几句,看能不能和对方结交一二。
可惜这位前辈人虽不错,但比她想得还要难接近。
顾落并不强求,反正鳞市同她的计划没什么牵扯,想要结交不过是以防万一,结交不上也没什么问题。
乌怀煦在顾落对面坐下,说:“你若想要逃离仙都,有她相帮,确实能添一助力。”
顾落不否认自己想离开仙都,她给自己倒了杯酒,又给乌怀煦倒了一杯:“薛南初代表鳞市,想让鳞市出手,哪里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鳞市可不管各门各派与仙都的矛盾,他们哪有钱赚就去哪,今天能看在钱的面子上给顾落提供帮助,明天也能看在钱的面子上给仙都提供逃犯线索,没多少交情的情况下,还是莫要托付信任的好。
乌怀煦却道:“你与薛南初利益一致,鳞市未必不会帮你。”
顾落抬眸:“你发现了什么?”
乌怀煦:“薛南初已经是破障巅峰,她在压制自己的修为,不让自己进阶。”
顾落:“当真?”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话是否信任,往往就体现在下意识的第一反应里。
乌怀煦蹙眉反问:“我为何要骗你?”
顾落端起自己的酒杯:“我杀过你,你为此反过来坑我一把,多正常。”
她说得磊落,乌怀煦听了也不觉得冒犯:“你说得对,但我说的是实话,信不信在你。”
顾落抿了口酒,煞有介事地思索一番,点头道:“好,那我信你。”
薛南初明明可以突破目前的修为,再一次延长自己的寿数,但她没有这么做,必然是为了那对亲手养大的姐弟。
破障之上是渡劫,渡劫修士的后嗣或徒弟,都会被帝君招入仙都为质。
薛南初自己就是个爱自由爱闯荡的人,宁可死也不愿意让自己养大的两个孩子——让她故友的血脉被困于一隅,这简直太正常了,更何况那俩孩子还是鬼修,让他们进仙都,万一被识破身份,命都得丢。
顾落与许般般计划逃离仙都,何尝不是在替薛南初以及她那对鬼修双子谋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