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青晔还算有一点良心的,他心底始终愧对裴玄素,虽正事死死咬着牙关,但过去的那些隐秘私事,他一点都没有替夏以崖隐瞒,他心底其实对夏以崖是有一些怨怼的。
曹青晔筛糠般抖着,捂着脸泣不成声,“……大姨,大姨遇见了夏以崖,她似乎吃惊了一下,看见父亲的人往给小姨妈准备的礼物车那边去了,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当时她可能是想你们家报讯的,马车一出了城就加速,但被夏以崖的人追上了,……”
接下来的,裴玄素也知道了,大姨母曹氏马车翻侧,在从舅父家返回自己的路上出的事,曹氏的头磕在车厢壁和底下的大石上,血流如注,昏迷不醒。
他带着哥哥飞马赶到钦州,焦急护着姨母长达半月,姨母始终不醒,最后送回家的路上,就咽气了。
裴玄素突然想起当年,纷杂的马蹄,他焦急护送,都根本顾不上表兄曹青晔他们了。
当时他正匆匆在前面和大夫商量病情,突然后面传来纷踏的脚步声,有人喊夫人醒了。
他急忙拉着大夫往里狂冲,但人还未到,后面的纷杂声就转为哭声。
他冲进院内,表兄曹青晔和曹青晏掩面弯腰悲恸在房门前,阳光明晃晃,那哭音冲进裴玄素耳中,曹青晔哭着说:“姨母去世了!……”
他当时只觉天旋地转,裴玄素从小不得母亲喜爱,姨母心里惦记着他经常来小住,姨母是唯一给他母爱般的温柔慈爱的女性亲近长辈,那时候裴玄素是个少年,刚刚殿试不久回乡省亲,少年状元,才十五岁,不满十六,一日看尽长安花的意志风发被彻底抛却,他险些晕眩过去。
现在想想,当时姨母是回光返照。
正常的回光返照,没道理这么快的!
裴玄素一直咬紧牙关听着,他本来搁在一边扶手的右手,已经紧紧攒着拳,坚硬的碧玉扳指硌得他生痛。
一刹闪电回忆,裴玄素霍地站起来,他几乎是一个箭步冲上前去,重重一脚踹在曹青晔的心口,踹得后者横飞而起,重重撞在邢架上掉下来,直接吐了血,。
“是你对不对!姨母回光返照,是你和曹青晏杀了她!是不是——”
裴玄素恨声,恨不得当场把曹青晔撕成碎片。
不是他,不是他!……但也差不多了,是父亲的人,子承父过,相当于他。
曹青晔剧痛蜷缩,他哽咽咬牙,泪如泉涌,是痛得无法发声,也无话可说的。
裴玄素暴怒之下,连踹几脚,他连手都在战抖着,最后还是何舟顾敏衡他们生怕主子盛怒之下把人活活给踹死了,扑上去抱住裴玄素的脚,“督主,督主!”
“主子!不要——”
裴玄素这才堪堪停了下来。
他双目充满了血丝,神色骇人,是要噬人一般,冷风呼呼灌进牛皮大帐,他白日来不及更换的染血又干涸的鲜红披风抖动划出凌厉的弧度。
裴玄素嗜血的目光盯着曹青晔,如果眼神是刀,曹青晔已经被千刀万剐。
裴玄素森然,对顾敏衡等人道:“撬开他的嘴,一丝不许错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