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双方汇合之后,他依然第一时间先迎上沈星。邓呈讳小心把她放下来,沈星右脚用力站着,裴玄素半拥着她,手已经摸上了她肩胛骨缠着的厚厚纱布。
沈星赶紧动了动右手,左脚也踮地,小心走了一步。
裴玄素立即制止了她,见她右手活动自如,左脚也能踮脚勉强挪步,脸色也可以,这才松了一口气。
邓呈讳张合等人已经无声跪地请罪了,徐芳徐喜他们对视一眼,也跟着单膝跪下来。
裴玄素挥挥手,无声把人叫起来。
他心里存着太多的事,饶是连续的急行军大战,损耗这么多的心神体力,稍稍停下来,另外的情绪就占据他的心神。
度日如年的两天啊,当时情绪翻滚太过剧烈,裴玄素曾经三元及第文辞斐然,但他都有些形容不出当时的感受了,头脑嗡鸣,好像有些忘记了,但偏偏又是那么地清晰。
裴玄素让冯维把马牵过来,把沈星送上马背,他终于,慢慢回身,那双线条浓深美丽而摄人眼神锐利的丹凤目,视线终于落在了曹青晔的身上。
曹青晔被卸了关节,用了软筋散,他牙关咯咯,低头伏在宦卫的背上,在望见裴玄素身影的第一刻,他就抬不起头,感受这对方的动静,那道有如实感的冰冷视线终于倏地落在他的身上,曹青晔浑身都不禁颤抖起来。
裴玄素冷冷地道:“把他押到中军,把药解了。”
华丽低醇的声线有几分阴柔,声音不高,在这个血腥隐隐硝烟浓重的临时大军营地里,却有着一种喋血的味道,透骨的森然。
曹青晔连心脏都不禁战栗起来了。
那三部蓝皮册子和白玉小印已经呈于裴玄素面前了,蓝皮册子裴玄素没看,该说的重点飞鸽传书已经说了。
他伸手,捻起那枚白玉小印,翻过来垂眸瞥了一眼,看到上面“夏文谦”三个纂体小字的时候,他忽意味不明笑了下。
黑乎乎的大营,原野的风凛冽,风中的这个一抹笑声,讥诮,冷冰冰的,森然,千百样的情绪在他胸臆间死死压着,这一声讥诮的冷笑隐隐透了出来。
所有人都下意识放轻的呼吸。
裴玄素蓦地转身,翻身上马,一夹马腹带着沈星等人回去了。
何舟拉过一匹马,提着曹青晔的后颈直接抛上去,他也翻身而上,亲自押送。
酝酿着暴风雨的黑沉沉,一路就这么沉寂无声回到中军主帐范围。
主帐斜后方,已经清出了一个牛皮帐篷了,灯已经点亮,各种刑具就位,顾敏衡汤吉也是刑名高手,已经带着施刑手在帐中等待了。
偌大的牛皮大帐内,分隔内外账的垂帘已经卷起了,灯光亮得刺眼,中间邢架之前一丈,放着一张紫檀髹金太师椅。
战时,没有椅搭,髹金和紫檀木在灯火下泛着冰冷的光,邢架黑褐血迹点点,是刚刚由折损的旗杆改制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