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初可以不信张连长,但对杜部长的这句话,他是信的,而且深信不疑。就说:“嗯!”
杜泽轩又笑道:“其实,农民也不想上访啊!老张跟我说,他一路上车不敢坐,店不敢住,听说县上的人找他,又不敢落屋。最后身无分文,还是在回来的村口子上稻田边边的水沟沟里捧了一口不干不净的水喝了,才勉强续了一口气。说起上访,那也是一路辛酸,他是怕领导来找他,又想领导来啊!”
新初无言以对,还是拖了一个长长的“哦”字。
张连长的工作一做通,县委驻河东乡工作组的使命也就胜利完成。河东乡的党委书记张胜也并没有下课,江乡长也没有调整。钱程继续当他的常务副乡长,他父亲钱来顺想他顺利接替江乡长的如意算盘就此落空。当然,张连长、王腊子、王跛子,他们当中居然没有一个人被抓走被关进去。
上上下下是皆大欢喜。
当然,张胜后来还是从乡党委书记的位置下来了,做了乡上人大主席团的主席,虽然只是个闲职,但也算是组织上网开一面了。江乡长并没有接任张胜的乡党委书记位置,而是董礼从县上部门空降下来,补了这个空缺。不过,董礼是崇文区委副书记兼河东乡党委书记,既图了名,又有了实。江乡长也没留下在河东乡,平级调到另一个乡继续做他的乡长,而钱程则顺利地接替了他的乡长位置。不过,这些都是一年后的事了,新初还是从王锐那里得到的这个消息。他认为组织的安排是极为正确的,这样既保护了江乡长,又有利于董礼开展工作。他最为佩服的则是杜泽轩杜部长,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积极稳妥悄无声息地处置好了一起农民负担事件,又滴水不漏合理合规地保护好自己曾经的下级。更为重要的是,他还让上访者心服口服,让当地群众无可厚非。
当然,最为欢喜的是县委书记田行健,他不动一兵一卒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一群农民越级上访、上千群众聚集闹事的农民负担事件,处理得个风平浪静。最后,他的署名文章《农民为什么越来越不听话?》被市委《决策与参考》和《通达日报》全文刊载,被市委孟书记赞为新时期的《农民考察报告》,省委副书记还批示给市县两级参考借鉴。
新初一回城,钱程就打电话过来说:“我这个落榜生,还是跟你和董礼、袁通几个考上了的庆祝一下吧?”
新初道:“你消息硬是灵通,我才接到通知呢!这不过就是个函授考试,有什么值得庆祝的?”
钱程自我解嘲道:“新初你要这样说的话,我可不高兴了啊,你这是打击我连函授都考不上啊?”
钱程虽然没有当上乡长,但也感激新初,至少没有给他小鞋穿,说是为新初几个考上蜀川大学的函授本科而庆祝,其实也不过找个见面致谢的理由。董礼和袁通毕竟是圈内的人,这点道理还是懂得起的,也便乐于成全。王锐听说有董礼和袁通二人出席,二人在门市的购买和拆建问题上,都或多或少地帮了忙,表示客由钱程来请,单则由他来买。
酒过三巡,袁通端起酒杯走到新初面前说:“我俩合买一套书,你书没拿去看不说,分还比我高出三十来分,语文分数高也就高了,毕竟你是中文系汉语言文学专业的嘛!可你的政治怎么比我还高十多分,我可是学政史专业的啊!”
新初就问:“后面的问答题答不来的,你是不是都空着?”
袁通眯着红红的眼睛说:“答不来有啥办法?”
新初笑道:“我也答不来,但一个也没空着,基本上就按领导讲话那样,管它对与不对,讲三它个三五点再说,换来的不都是热烈的掌声?我估计改卷老师也没过细,瞟眼一看洋洋洒洒写了大半篇,大笔一挥八九不离十地给了分数。
钱程就端起酒杯走了过来说道:“新初说的也是,平时我上了台,管它三七二十一,懂不懂会不会都要讲它几句,答题时脑壳怎么就转不过来弯呢?”
新初笑道:“你那脑子主要用到歪点子上了。”
董礼也端着酒杯站了起来,说道:“好像新初这点子很正一样,钱程,要不明年你再试试?”
钱程说:“我就不再试了,新初这个是独门绝招,只适合他一个享用,其他人则不灵了。我现在是另辟蹊径,直接读党校的本科,既好考又管用,在我们体制内与你们的文凭一视同仁。”
新初说:“钱程你真是个小灵通,谁告诉你的?”
“欧玉兰欧副组长啊!她是组织部门的,又才从市委学校回来,她的信息还不可靠?不过,党校这学费可比正规大学高多了。怎么,新初,你们两个那么好,她没亲口告诉你?”
新初说:“学费那么高就算了吧,就算是告诉我,我也读不起。”
王锐这才端着酒杯从一旁走了过来说:“不管你们是大学的,还是党校的,今后都是本科文凭了,我敬你们准几个本科领导一杯。”
新初几杯酒下肚,走路就恍得很,他偏偏倒倒地回了屋,一个人躺在沙发上喘着粗气。被吵醒了的小融走出来,递给他一杯凉开水埋怨道:“你还知道回来?”
新初就站了起来,一把抱着小融道:“我不回来去哪里,难道住王家湾不成?这城里还是比王家湾住着安逸。”
小融道:“你都知道城里比王家湾安逸,你知道小石头住在祥兴街上又安逸不?”
“小石头怎么啦?”
“小石头怎么啦?他几岁了?他快读幼儿班了,难道就放在祥兴读?”
新初从小就没读过幼儿班,也就没得读幼儿班这么一说,他压根儿也没想过小石头读幼儿班的事,就迷迷糊糊地说:“读幼儿班?好久读?在哪里读?”
“在哪里读?在王家湾读嘛!算了,等你酒醒了我再跟你两个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