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络腮胡子是个酒鬼,听到张士杰的话顿时眼睛都笑眯了缝,接过银票乐颠颠地去了。等他走后,何月明立刻从树上跳下来,快步进入平房里。
平房里摆着一些杂物,从外观看毫无稀奇之处。张士杰上前,动了墙边某处隐蔽的开关,地板顿时滑开一大截,露出底下的楼梯来,两人快速地走下楼梯,反手合上了暗门。
地下室里一片黑暗,且阴冷得不像话。张士杰摁开了灯。悬挂在房梁上的灯泡发出昏暗的黄光,照亮了里面的一切——
四面墙壁,一张床。
明明是室内,墙壁上却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渗水,说不出的诡异。那张床则更恐怖,上面满布着干涸的黑色痕迹,散发出腥臭难闻的气味,加上房间又不透风,张士杰几乎被熏得晕过去,终于明白刚才络腮胡子为什么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
“这下你相信了吧,那怪物真的死了。”
何月明沉默了很久,从刚才一进地下室,她就感觉到了强烈的熟悉感——丛山深确实曾经被困在这里面。他生性自由,臭美又爱洁。何月明很难想象,他在意识被彻底吞噬前是怎样忍受着这样的环境,他是不是经历了漫长无望的挣扎。从伏击何青青而中计的那一天,到现在已经有四个多月,他是怎样坚持下来的。
可是——
你为什么不多坚持一天呢!
何月明在心底无声地呐喊,你为什么不再等等我呢?为什么偏偏是昨天,是我跟徐步青结婚的这一天,你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所以干脆离去。
巨大的悲痛像惊涛骇浪朝她打了下来,何月明周身生寒,幽幽地站立在床前。有那么一瞬间,张士杰觉得她像极了孤魂野鬼。
“对不起,我来晚了。”
何月明以近乎耳语的声音说。她弯下腰,直接将手放在了那张散发着尸臭的床上,动作轻柔,眼神眷恋,轻轻地印下一个吻。
丛山深,你这个背信弃义的家伙,以前明明说过要帮我复仇,结果现在还是得靠我自己。
不过你放心,我会连你的仇,也一起报了的。
何月明眼中闪着坚决的光芒,半晌长长呼出一口气,转身道,“走吧,回去吧。”
张士杰总算松口气,赶在络腮胡回来前离开了这里。暗门被合上,房间恢复了死一般的静寂,突然,老旧的白炽灯泡闪了两下,光线熄灭了,密闭的地下室内,起了一阵细小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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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士杰送何月明回到小楼,正当他推开房门时,身后的何月明突然将手轻轻搭在了他脊椎往上第二节处,张士杰浑身过电般一凛,下意识飞快转身擒住了她的手。
何月明看着他,平静道,“所以,你们的弱点是在这里,对吗?”
张士杰脸t?色微变。他不需要回答,何月明已经知道了答案,她从张士杰手里抽回自己的手,正准备进屋,眼角余光瞟到走廊拐角处的人影,淡淡道,“出来吧,我看见你了。”
翠侬慢慢地走了出来,手上端着点心盘,低眉顺眼道,“少夫人,徐少将让我给您送夜宵过来。”
她神色虽恭敬,心脏却是激跳不已——刚才瞧着张士杰握住何月明的手,难不成这两个人有奸情?想到这里,翠侬胸口处升起狂喜。她自以为掩饰得很好,何月明却轻易看透了她在想什么。本想置之不理,想了想,翠侬毕竟是被自己带进这旋涡里面的,顿了顿,对她说,“你跟我进来。”
翠侬应了声是,忐忑地跟在何月明身后进了房。
何月明从房间里翻出一叠银票来,“这里有五千两银票,你拿着,离开这里。”
翠侬抬头惊诧道,“少夫人您这是什么意思,刚才奴婢什么也没有看到。”
何月明淡淡一笑,“看到了也无妨,这五千两银票已经足够让你过上很好的生活。与其抱着根本不可能的奢望期待徐步青纳你为妾,还不如自个出去当个正室夫人。”
翠侬被她说中了心思,目光闪缩道,“奴婢并没有这样的心思。”
何月明难得跟她绕弯子,抬手道,“行了,你出去吧,你是聪明人,相信你会做出最好的选择。”
翠侬委委屈屈地退下,回到厨房里,一个人思来想去了大半天。不得不说,五千两银票,正室夫人的诱惑确实让她心动,换在以前,她肯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可现在,在她面前的另一个选择是徐步青啊。
这样的男人,哪怕是给他做妾,翠侬也是千肯万肯的。何况——少夫人跟张士杰似乎有些不清不楚,若是徐少将知道了……
翠侬眼中闪过一丝暗芒,端起宵夜又去了军部的办公室。
徐步青正一个人站在桌子前面看地图,见翠侬敲了敲门,端了丝毫未动的点心进来,直起身问,“怎么,不合她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