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躲什么躲?作了坏事儿的细作才需要躲,你的举动救了叶清敏他们,你有什么好躲的?”
苏折按下心事,只是瞪了他一眼,道:“你可莫要忘了,救人的是老师而不是我们,若非他下令决断,李居士恐怕要把这些人都抛弃了。”
冯灵犀听得脸上喜色一淡,语气稍凝道:“听说那李居士中途还来照顾徐仙师的麻烦,想把得病的弟子都处置了,幸亏他给拦下了。”
苏折沉默道:“那日我在真言殿说的话,虽不该再说,但你也要记住了。”
他怕还不够郑重,特意拍了拍冯灵犀的肩膀,道:“紫晏仙君虽然清冷倨傲,但他的判断也未必会错,画轴山内或许确有潜藏的危险,你专注修行即可,莫要与别的居士接触太多,能躲就躲,可避就避,懂么?”
他就差把“李墨花是内奸”这句话摆在脸上了。
冯灵犀见他莫名地严肃,虽然不解其意,但凭着对林宿本人的信任,觉得他的决断素来不会有错,便不由得点了点头:“好,我记住了。”
不过一到黄昏时分,他们就接了消息,说是休养中的叶清敏精神好些了,想要见一见林宿。
苏折也想当面问他一些问题,就带着冯灵犀,叫上梅洛洛,三人去了叶清敏的房间,瞧见他形容消瘦,五官几乎凹陷了下去,但目光清隽有神,喘气轻弱却稳速,比起之前那副深受污染,宛如破落人偶的模样,实是好上太多太多了。
他一见到苏折进来,就忍不住挣扎几分,想从病床上起来。
苏折赶紧上去,把人从肩膀那边按了下去,感觉他也没用多大力气,可却像是在按一层画了皮肉的纸片人似的,轻轻一按,就把人给按回去了。
“你这才大病一场,起来作甚?有什么话在床榻上说就好了。”
叶清敏喘了几分,憔悴面色越发苍白,干裂的双唇颤了几分,道:“我铸下如此大错……害死韩因这一位无辜同门,又连累了另外几位师兄弟……你,你们,为何还要救我?”
冯灵犀本来想起他往日的高傲模样,是想说几句歹话的,可一瞧见对方如今憔悴单薄如一个被压扁的纸片人,全身上下毫无斗志精神,仿佛已然被磋磨至全无信心,只无奈道:“此事说到底也不能怪你……谁能想到会有个莫名其妙的灰衣承笔郎,引得你去那观星台呢?”
叶清敏却是红了眼睛,狠劲儿抓着被褥,五指扭曲到变了形,声音更是嘶哑道:“虽是他引得我,却也是我一时争胜,才会跟了他去……你们,为何还要救我!?”
梅洛洛无奈道:“若不救你,你孕育的妖星从肚子里钻出来,我们岂不是要对付足足六颗妖星了么?”
这话像利剑似的直戳叶清敏的心脏,使他面色一白,痛苦难当道:“那你更该劝徐仙师听李居士的话,让他结果了我的性命,我不该得救的!”
他口口声声念的这句,显然是愧疚自恨已深到无可附加,而众人看向他,他眼神看向的却只是苏折。
或许他也明白,出主意、定乾坤的,终究还是眼前这一人。
所以要索取答案,别人给不了。
只有林宿能给。
而苏折沉默片刻,知道此番若是不回答,叶清敏的心结终究难解,救回了他的人,心中之气也会废了一大半。
他便只是淡淡道:“我去救你,因为韩因。”
叶清敏被这句话激打得陷入呆懵之中,却见苏折上前,缓声叹道。
“我上千里台之前,曾听到那静室里出了极大的响动,似乎有个人已经妖星爆体而亡了,我不知那人是谁,我只知道若再不行动,再不实验,所有人都得死在这场莫名其妙的‘观星病’里。”
“我知晓你一生清高,从不连累于人,也从不受人恩惠,此番你害死了人,连累了师兄弟,又受了我这个最大对手的救命之恩,自然愧疚恨恼欲死。”
“可是,想想韩因。”
叶清敏嘴唇轻颤道:“想什么?”
“你若是从此一蹶不振,变作个毫无灵气、毫无用处的废人,他的死就没有任何意义,不过换来了你这一个废物,和其他五个资质平庸的弟子。”
叶清敏口气一沉道:“可我已经没有资格……”
苏折沉声道:“你若还有几分念他,便替死去的人活出个真仙的模样,也替不能再作画的人作一辈子的画!”
叶清敏身上一震,几乎像是第一次认识林宿这个人似的。
“可是我岂能……”
“岂能什么?你忘了那个害了你,害了其他人的黑手么!?”
苏折一改从前的温柔清静,竟是学了徐云麒的厉声厉色,以冷冽眼神催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