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罗敷拎着少年,少年手里拎着装了被子的大包裹……罗敷简直这辈子都没用这种造型上过街,简直感觉怪异极了!
而且,这少年似乎还很舍不得那间屋子,他的脸上虽然还是全无表情,死灰色的眼睛却忍不住往客栈的方向连瞧好几眼。
罗敷一边拎着他跑,一边道:“别看啦,这么多屋子,看得过来么?”
少年张了张嘴,说:“又、不让…我进去……”
罗敷惊讶地说:“你居然会说话?”
少年:“…………”
少年闭上了嘴。
不过,他的声音十分嘶哑,好似喉咙里吞了一口粗粝的沙子、又好似生锈的断刃从刀鞘里被拔|出,说起话来断断续续、并不熟练,有一种十分强烈的非人感,显然已很久不曾开口说过话了。
但这至少说明,他在更小的时候是有人教有人养得,并不是真的被野兽养大……这是件好事,至少在他的个人认知之中,他是个人。
罗敷于是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她把少年拎起来抖了抖。
少年以极小的幅度歪了歪头,似乎是在思考“名字”是什么含义,又似乎是在思考自己很久都没有用过的那个称呼。
过了半晌,他又嘶哑而断续地说:“荆、无命……”
罗敷:“…………”
罗敷脚一崴,差点没摔倒。
作为一个剧透党,她的第一想法是,荆无命?就是那个未来的金钱帮第一杀手?令人闻风丧胆、剑法奇诡无比?
她忍不住想起了原本世界线下的这个人是什么模样——完全被磨到没有了人性,只好似一把趁手而锋利的刀,没有情感、也没有生命,又像是一只被打断了脊梁骨的狗。
原来……他小的时候是这种模样的么?
罗敷又瞧了一眼他。
少年还是在用那双妖异而邪恶的灰色双眸盯着她,这双瞳孔的颜色很浅淡,好似在看人、又好似只是望着一片虚无,充满了空洞和死寂。
但他其实生得并不难看,睫毛长长、鼻梁挺直,只是有些太瘦削了而已,双颊捏不起一点肉,好好养一养,也可称得上是个玉雪可爱的小少年。
这样小的少年……
这样不谙世事、懵懵懂懂、全凭欲望去做事的小野兽……一入红尘,遇到上官金虹那样的人,被利用到连骨头都榨出来给他吃了,实在是太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上官金虹深谙支配之道。
她的第二个想法是——这名字是不是有点太不吉利了?
这名字既然不是上官金虹起的,是他本身自带的,那就应当是他的父母取给他的,什么样的父母会取出这样的名字呢?
罗敷没问,罗敷只是说:“哦,我叫罗敷。”
少年没反应。
他就像是那种半坏不坏的人工智能一样,戳十下能给一下反应
,其余的时候都是一片漠然死寂。
不过,这也没什么,罗敷不大在意。
一个成年人,要是因为小孩子不理你而和小孩子置气,就未免有点太不成熟了。
路上果然瞧见穿着金色衣裳的人在四处搜索,罗敷索性变装进了客栈,和店主人说这孩子是她弟弟——带着个孩子,还更容易掩人耳目了,实乃意外之喜。
罗敷又通过自己的秘密据点,收到了曲无容的来信——信里说,上官金虹不在总部,他亲自来这附近了。
哦嚯。
罗敷心道:看来这如意兰花手实在是好东西,连上官金虹本人都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