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火锅偏执狂(6)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金导演呆住了,好半晌后,才呐呐道:“洪老师,您说什么?这锅底,是您父亲熬制的?”
“对!我父亲,就是这家无名火锅店的创始人!”
金导演意识到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不寻常的故事,赶紧走过去作揖赔罪,恭恭敬敬地跟洪昊鞠了一躬,说道:“洪老师,实在是太对不住了,这个我真不知道。请您原谅我们的鲁莽。我这儿跟您赔罪了!”
节目组的主持人、工作人员,包括刘主任一起站了起来,纷纷道歉。洪昊见他们态度诚恳,心中的怒气这才消了一半。晓月好说歹说,把洪昊劝来再次坐下。大家望着他,期待他讲出隐藏在这家火锅店背后的故事。
洪昊长叹一口气,说道:“没错,我之前告诉你们的,那个先开粮油店,后开火锅店的人,就是我父亲。他做起火锅生意后,生意十分红火,天天门庭若市。这条街的商家便效仿起来,好几家铺子,也跟着做起了火锅生意。但这些人做出来的火锅,都没有我们家的味道好,生意自然冷清得多。
“时间长了,同行难免眼红和嫉妒。于是,有人下黑手了。一天,吃完火锅的人全部喊肚子疼,我父亲慌了,赶紧送他们去医院检查,结果显示,他们全都是食物中毒,而且毫无疑问跟今天晚上吃的火锅有关系。
“食品监察局和卫生部门的人上门来调查,在火锅底料中检测出了老鼠药的成分。而底料是父亲亲自炒制的,所以他们怀疑,要么是父亲蓄意投毒;要么是不小心把老鼠药放进了底料中。若不是周围街坊邻居集体说情,证明我爸是一个忠厚善良的人,恐怕他会面临牢狱之灾。最后的处理结果是,立刻关闭火锅店,并赔偿所有食客的医疗费。
“当晚中毒的人,多达三十多个。虽然没有出人命,但这么多人的医疗费,是一笔巨款。为此,我父亲几乎倾家**产。他一夜之间白了头,除了千金散去之外,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他死活都想不通——底料中怎么会有老鼠药呢?
“当时我二十多岁,跟父亲探讨了这个问题。我说,会不会是父亲在炒制底料的时候,不小心把老鼠药当做某种香料放进去了?父亲说绝无可能,因为老鼠药是掺了药的玉米、花生,火锅底料又不会放这些东西,怎么可能误放?
“不管怎么说,生意肯定是做不成了,父亲关了店,遣散了员工。一个月后,他突然发现,之前店里的一个伙计,成了这条街另外一家火锅店掌灶的主厨。他猛然悟到了什么,跑回店里,把冻在冰柜里的几盆老油拿出来熬汤,并亲自烹煮食材试毒,结果一点事都没有。这下父亲明白了——这几盆老油,跟出事那天的火锅底料,是在同一个大锅里炒制的。为什么这些油里面就没毒呢?因为它们还没来得及端出去给客人吃!而负责端锅的,正是那个伙计!
“如此看来,问题肯定就出在这个人身上!他在端锅底的时候,悄悄往锅里加了少量的老鼠药。而他这样做,估计是被对面火锅店的老板买通了,承诺他一旦事成,就让他担任主厨一职。
“中毒之谜解开了。父亲气得发了疯,立刻找上门去跟那家店的老板和那个伙计拼命。但对方强词夺理,反而诬陷父亲是蓄意栽赃。并且,由于父亲先出手打了那个伙计,被对方十几个人围殴。警察赶来的时候,他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奄奄一息了。
“又急又气加上挨打,父亲生了一场大病,身体状态每况愈下。他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临死之前,把我叫到病榻前,要我答应他一件事:这辈子,不管做什么,就算是要饭,也绝不再做火锅生意!我勉强答应了,父亲看出我态度不够坚决,要我跪在他面前发毒誓。无奈之下,我只有照做。刚刚发完毒誓,父亲就撒手人寰了。”
说到这里,洪昊泪流满面。节目组的人也不胜唏嘘,心情沉重。晓月递上纸巾,问道:“洪老师,那之后呢?这家无名火锅怎么又开起来了?”
洪昊拭干眼泪,长吁一口气,说道:“当时这家店铺本是我们家的。父亲不准我再开火锅店,而我对其他生意又没兴趣,便把店铺卖了。当时接手的是一个邻居,他对我说,他打算把无名火锅重新开起来,再创辉煌。我听了很感动,因为这正是我的心愿。而这样也没有违背我的誓言,因为不是我本人在做。于是我把火锅店以相对低廉的价格卖给了这位邻居,唯一的要求就是,希望他能延续无名火锅一贯的品质和坚持,把这家店做好。邻居答应了,事实是,他没有令我失望。”
洪昊说这番话的时候,并不知道,距离他们这张桌子不远的厨房内,五十多岁的火锅店老板停下了手中的一切事情,竖着耳朵听他说话。一个年轻店员从他身边经过,发现老板脸色苍白,神色紧张,不禁问道:“老板,你咋了?”
叫了两声居然没有反应,年轻店员提高音量,老板这才哆嗦一下,回过神来。他擦了一下额头上浸出的冷汗,骂道:“忙你的去吧!管我作甚?”
年轻店员吐了下舌头,招呼客人去了。老板斜睨洪昊一眼,舒了口气,做事去了。
洪昊讲完了无名火锅的前世今生。同桌的人皆感慨万千。刘主任说:“洪老师,我之前真不知道您和这家火锅店,还有这样一段故事。我现在明白,您为什么对于火锅如此执着了。”
金导演更是露出难过的表情,不住地摇头叹息,说道:“我叫小余把蓝墨水倒进锅底里,实在是愚蠢至极的行为。洪老师,现在还有弥补的办法吗?”
洪昊摇头道:“墨水倒进锅底,显然不能再提炼老油了。不过也罢,其实这也就是个情怀罢了,这么多年过去了,锅底里的老油,还能有几分往昔的味道?况且,你毁掉的毕竟只是这一锅,这店里的老油锅底,还有很多呢。”
听洪昊这么说,金导演倍感安慰。他再次道歉,然后让工作人员买单,结束了今天的节目录制。之前承诺的一万元通告费,也立即让小余转款到了洪昊的账户上。
洪昊坐车回到家,已经是下午三点过了。录节目肯定比普通吃顿饭要累得多,他躺下补了个午觉,居然睡到了下午六点过。起来后,他去楼下的小吃摊吃了碗小面,然后乘坐公交车来到滨江路,长江大桥的正下方。
这是他跟金导演约定好的见面地点。昨天打电话的时候,就约好了。
现在是冬季,临近八点,夜幕就已彻底降临。寒冷的季节,滨江路上没有多少行人。洪昊站在桥下等了一会儿,看到裹着羽绒服的金导演朝他走了过来。
“洪老师,这地方果然好找。我从酒店走过来,只要几分钟时间。”金导演说。
洪昊点了点头:“你昨天跟我说了你们住的酒店,又特别强调要找个隐蔽点的、没有监控的地方见面,我就想到这座桥的桥下了。”
“对,因为这事是我单独承诺您的,这笔钱,也是我个人掏的腰包,所以不能走节目组的账,也不能让其他人知道。”金导演打开背包,拿出一叠现金,递给洪昊。“这是一万元,您点点。”
洪昊接过钱,塞进了大衣的内包中,说道:“不用点了。”
“洪老师真是个爽快人。”
“你也是呀,为了让我来参加这个节目,不惜自己掏腰包另付我一万元酬劳。你这个导演,为了做好节目,也真是煞费苦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