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宝墨睁大了眼睛,“大姐?”他从里面出来了,迎了过来,然后朝里面喊:“爸——爸——妈——我大姐跟我大姐夫回来了——”然后喊:“秀荣,做饭!”
东厦子里出来一个年轻的女人,二十五六岁的样子,齐耳短发,别在脑后:“大姐!”第一次见,但当真很意外。
都说嫁到乡下,生了一串孩子,受婆家欺压,她想象中,这应该是个老相的、悲苦的、孱弱的,被这些年的磨难给折磨的,留下一身沧桑痕迹的很。可真的站在这里了她才知道错了。
这看起来也就是三十出头的样子,脸上有细纹,但是白净,不见丝毫苍老。穿的不是时兴的,但干净、得体、利落。往那里一站,竟是带着些刚劲的英气。
以为的乡下糙汉子也没有,并不是!这位姐夫也是三十来岁的样子,高大挺拔,平头正脸,端方正气,气派十足,一点也不像是老农民。
她赶紧过去接了东西:“快!屋里坐,路上冷吧。”
林河东穿着个棉马甲就从屋里出来,可不就是桐回来了,“桐——”
“爸!”
“镇——”
“爸!”
林河东年过六十,按说年龄不大!但已而今这个年代的医疗条件,六十岁真的算是高龄了。头发也白了,看着清瘦的很。
桐桐过去搀着他:“身体还好?”
“好!好!”
继母方娴在堂屋,正取茶叶和点心:“桐啊,回来就好……”
后妈是不善,确实也是没叫上学,家里啥活都得干。但要说其他的,不叫吃不叫喝不给衣裳穿,那倒也不至于。
方娴嫁进来的时候,原主三四岁大,而方娴才十六。
十六岁被她爹嫁给丧妻有女的林河东。
宝墨给倒茶,问说:“咋不带孩子都来,孩子们都不认得外家得门。”
“三个大的成家了,小的准备考中专,备考着呢。以后吧,以后再来。”
宝墨:“……”这话咋说呢?肯定是怕自家嫌弃人多吃的多。
但其实,有些过往,没法说。自家妈是大姐的后妈,对大姐是真的不算好!
用自己妈的话说就是:“……肯定是我对不住她!我不乐意婚事,你姥爷带着你舅去省城,那个年月,火车票可贵了。你姥爷带着我上你爸的门,说不要彩礼,你爸还有个小闺女要人照看,孩子总得吃饭,得有人看着。要不然他就出去干不了营生。
你爸这才娶了我!我那时候年纪小,不敢跟你爸闹,就背着人把气撒到你大姐身上……你大姐出嫁的时候我还不到二十七……等年过三十,慢慢成熟懂事起来了……都已经这样了。遇到难处了,你跟你姐都不在,你大姐倒是回来了……为这个的,你爸爸埋怨了我半辈子。”
所以,到了这个年纪了,有些事回头去想,也不是不愧疚。
正因为这个愧疚呀,爸爸说提前退,那就提前退。
知道大姐那边过的难,那就能帮多少就帮多少吧。这些都是欠她的!这种情况下,真的不介意她带着孩子们都回来。
他再次提了工作安排的事,“你们放心把孩子交给我,我来安排。”
四爷就说了几个孩子的去向,“剩下三个小的,先让他们考!考完之后再看看。”
竟是这么利索都安排了。
桐桐也跟书墨说,“不是跟你见外,是多大的能耐办多大的事。孩子各个脾性都不一样,长在乡下,又没出过远门见过世面。先让这么干着,以后要是有什么想法,我叫他们跟你商量,看怎么走合适。”
也是这个道理。
方娴听着里面说话,去了厨房,给儿媳妇说:“把那个五花肉的蒸碗给热上。”
“我热着鱼块呢。”
“多热一个菜。”
“成!”
秀荣朝堂屋看了一眼,低声问婆婆:“我大姐看着怪利落的!”
“她自来就利落!在家里性子也有点泼、”方娴说着,自己都笑了,“她有个五六岁的时候,我十八了吧。那时候还没有宝墨呢,你二姐才一岁多点……我给你二姐吃蛋羹,她看见了,去了厨房就故意磕了一个鸡蛋,然后把那个生鸡蛋就那么喝了……喝完还拿着蛋壳舔着嘴唇,就那么看着我……”
你说我年轻气盛的,这个小的断了奶加辅食,她能正经吃饭了,非给你祸祸个鸡蛋吃,我不揍她揍谁?拉住扒了裤子,照着屁股一顿拍。
“以后都不敢吃了?”
“不当着我的面故意吃了,但还是会偷偷的吃……”她也没少吃,我还落了个苛待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