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戴顶厚厚的帽子,左眼蒙了只黑色眼罩,脸被围巾挡得严严实实,杜召没?仔细看?,只道:“拿着,别挡路。”
“爷。”
轻轻的一声,带了点唇齿间的轻颤,叫杜召拿着钱的手不由顿住。
男人一手抱着熟睡的孩子,一手扯开围巾,沧桑的脸上已然泪流满面。
杜召手缓缓落下,怔然中带着无尽的悲凉与惊喜。
低沉的声音随风雪散去:
“白解。”
……
屋里冷冷清清,杜召带白解去他从前住的卧室,把小火炉提过?来燃上。
白?解解开襁褓,将孩子小心抱出来,放到床上盖好被子,跪趴在床畔,轻轻吻了下他柔软的头发。
杜召立在旁边静静看着这一幕,心里格外?温暖。
白解将小火炉往床边拉拉。
杜召低声道:“别靠太近。”
“好。”白?解起?身?,最后看了孩子一眼,“爷,打扰你了。”
“出去说。”
两人轻声往楼下去,杜召拿了瓶酒:“喝点?”
“好。”
夜里冷,杜召将酒温了温,同?白?解坐在餐桌边,打量他的?眼罩:“眼睛坏了?”
白?解点点头:“炸弹飞过?来,一块木片扎了进去,还好不深。”
“在南京?”
“嗯。”白?解指甲抠着手心的?茧子,“那会鬼子大?肆屠杀军民,投降的?兄弟们都被集体处决了,我?没在大?部队里头,躲了一劫,到处藏身?,命大?,活着出来了。”他苦涩又愤恨地笑了一声,“不过?我?暗杀了很多鬼子,虽然现在残了,但好在没缺胳膊少腿,还能打。”
“孩子怎么?回事?你的??”
“对,一岁多点,还不会说话呢,叫阿砾,白?砾。”白?解微微弓着腰,“也是在南京认识的?他母亲,没办婚礼,照旧礼拜了个堂,后来南京解封,我?就?跟她?回了她?的?老家,那时候已经大?着肚子了。”
杜召问:“弟妹人呢?”
白?解沉默片刻,一口气闷了整杯酒,抽了下鼻子,拳头克制不住地微颤:“有一天,我?去山里打野兔,回来的?时候——”他有些哽咽,平复片刻,复又道:“回来的?时候,村子被鬼子扫荡了,她?一家人都没了,孩子被藏在柜子里,然后——”
“好了,”杜召蹙着眉头,紧握杯子,“不说了。”
白?解眼眶通红,摘掉了帽子,深深低下脸,他的?头发剃得只剩下短短一层,依稀能看到头顶一道赫然的?疤痕:“本以为离开战场,到偏僻的?山村能过?些安生日子。”他声音颤抖起?来,“爷,我?好不容易才有个家,好不容易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