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满了宝物的高塔之上,被困在微生舆身体里的褚澜之像是一粒尘土般卑微。
他看着地上的砖缝,轻声说:
“魔骨落地成灰……”
秦四喜淡淡一笑,她敛衣蹲下,看着褚澜之的发顶:
“你当时已经是大乘境修士,就算你从不曾修炼魔功,你的魔骨在你体内受你滋养,也不可能平平无奇地落地成灰。”
男人在另一副皮囊之中,秦四喜还是能一眼就认出他。
倒不是因为过往那些年的同床共枕耳鬓厮磨,而是这清越仙君褚澜之这些年里这般谦卑、恭敬又有所依仗的姿态,秦四喜已经见过太多次了。
“不如我替你说吧,你的魔骨不见了。”
“你同时具备了最好的灵根和最好的魔骨,这样的身体是你舅舅微生绪苦心孤诣算计而来,难道他真的要给九陵界打造出一个万年来距离飞升最近的天才吗?不……”
秦四喜缓缓摇头。
微生绪,他在盛九幽死后就销声匿迹,后来更是让人以为他死在了长生无济的手中,自然不只是为了躲清闲。
他在等。
等褚澜之长大。
等他早就相中的这具身体长大。
“他是要为自己,选一个好皮囊,好身份。明面上是乾元法境之主,九陵界修真者第一人,暗地里却是魔族之皇,他是为了这个才以梵青珠为你提炼魔骨。所以,你以转灵鉴削去魔骨之时,他自然要将你的魔骨拿走。自然,他拿走的也不止是魔骨。”
指间的鹅毛周围漂浮着点点碎光,秦四喜看了鹅毛一眼,又看向褚澜之。
“他还拿走了你的执念,用你的执念继续蕴养你的魔骨,只等某日趁着你魂魄离体之时,再把的魔骨送回你的身体。不对,到那时,那身体也未必是你的了。”
大概是第一次,从秦四喜回到九陵界之后的第一次,褚澜之毫不遮掩地,用直直的目光看向秦四喜。
那目光尖锐到可以穿破他自己的所有伪装。
秦四喜勾了下唇角。
“比起你那些装模作样,你如今的眼神倒更像是个人了。”
“神尊,你说的这些,更像是在向我讨债。”
褚澜之的意思是秦四喜是因为过往的旧债才杜撰了这些。
这其中带着恶意的揣测让秦四喜乐了,她连说话的语气都带着笑意:
“你害怕了,你害怕我说的是真的。”
目光相接,褚澜之的脸色在一点点的变冷。
因为他眼前这个女人不闪不避,坦然得像是山海镇的晴日。
她说的都是真的。
每个字都是真的。
她说的
是真的,那什么是假的?
是他数千年来自以为是的人生,是他的身份,他的存在,他的一切。
他褚澜之,又怎么会是别人为自己豢养的皮囊?
收回扇子,秦四喜直起身,她吹了下手里的鹅毛,在它飘起来之后又抓紧。
“这一切并非无迹可寻,若只是寻常执念,为什么陆小六能在凡人境将你取而代之?又怎么会压制了微生舆的魂魄?他不只是执念,他本就是你的半身。()”
有最好的魔骨,有魔族的王血,又是执念所化,比起一心飞升的褚澜之,陆小六是更适合的魔主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