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姜见状颇不是滋味,心头却因他方才的话一时惴惴,这水患难道不止是天灾,还是人祸?她上前问道:“这位大哥,你方才说的私采山石是怎么回事?”
那人见她脸生,又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抹了把脸,转身不再言语了。
乡民们将胥姜打量几眼,随后拉着方才说话那人,往城门走去,那里有临时搭建的草棚,供乡民们歇息。
胥姜正要追上去,却被人叫住,“娘子留步。”
她回头一看,正是昨日在乐游河堤遇到的那名老伯,他此时也是满身泥沙,十分狼狈。
“老伯,你也在?”
老伯一见她,红着眼叹气,“早遇着娘子多好,迟了,太迟了。”
“不迟,人还在就好,庄稼没了还可以再种。”胥姜心头也难受,却稳住思绪安抚道:“天子脚下,发生这么大的水灾,朝廷应当会放粮救济,至于田地,待洪水退后,也可以往别的乡借禾苗来种,只要人在,就总会有办法的。”
老者直摇头,“年前雪灾,如今又是水灾,麦子没了不说,水灾后田里还生虫,这稻子也不好种,今年日子只怕是难捱。”
雪灾还能说是天灾,可这场水灾难说不是人祸。胥姜想起方才那位乡民的话,便对老者低声问道:“敢问老伯,方才晚辈听人说这河道阻塞是有人私自采石的缘故,此事可是真的?”
说起此事,老者脸上浮起一丝怒色,随后又将其强压下去了,对胥姜摆手道:“此事娘子别去问人,问了也没人敢说,只当没听过吧。”
看样子此事是真的,胥姜另问道:“那淤阻之处在哪儿?”
“枣村。”老者给她指了个方向。
正是高阳乡的方向,难怪高阳乡也会被淹。
胥姜对老者道:“老伯,城门下搭有长棚供灾民歇脚修整,我看你脸色不大好,不如过去歇歇吧。”
“如何歇得住?我老婆子腿病走不动道,儿子服役未归,家中只有儿媳和孙儿,眼下都在河那头,还不知如何了。”
胥姜抬眼望去,昨日那片桑枣林一半都淹在了水中,桑林后的那片房屋前后,也看不见土地了,越过那片房屋往上,便是柳园。
只望着她昨日对那掌事说的话能见效,阻止不了洪水,能安顿转移乡民也好。
胥姜赶着驴回城门,找到一处粥棚,排队讨了碗粥给老伯送了过去。
“您吃点吧,您若是倒下了,怎么和家人团聚?”
“多谢娘子,要不是你,这乐游乡遭殃的恐怕不止是庄稼了,请受我一拜。”说着那老伯就要给胥姜下跪。
胥姜骇了一跳,赶紧将他拦住,“快别,您这是在折我的寿。”随后将粥塞到他手里,劝道:“赶紧喝吧。”
老者边喝边抹泪。
他喝完后,对胥姜说道:“还不知道娘子姓名,待这场灾祸过去,我定要去乡社里给你立一个牌位,以谢娘子恩德。”
“不用,不用。我这条命也是在洪水里被别人救下的,咱们老百姓,你帮我,我帮你,应当应分的。”胥姜收回碗,朝他辞别道:“我这就走了,您看一会儿还是去棚里歇会儿吧,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您的家人定然也会安然无恙。”
老者抹了抹,神色平静不少,“娘子既然发现险情,救了咱们乡民的性命,定是咱们乡的福星,福星说的话自然会应验。”
胥姜笑了笑,随后同他告辞。
回到城门,胥姜看了眼满棚的灾民,心头始终萦绕着方才那位乡民所说的话。如果是人祸,便该揪出祸首,给乡民们一个交代。
打定主意,她一扯缰绳,直奔大理寺而去。
可当她来到大理寺请侍卫通传,却听侍卫说楼云春并未在衙里。
“昨夜两县县衙派人来请调人手,大人分派人手后,自己也领着两队人出去了,眼下还没回来。”
胥姜心头一紧,“他往何处去?”
“乐游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