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追爽快喝了,拍拍胸脯道:“下次若还有宴,尽管找我。”
胥姜也不客气,“一定。”
槐柳巷里酒香浓,一盏未尽一盏丰,老客陶陶作笑谈,后生摇摇醉西东。
曾追自计善手中拿来那册《滥觞》,读几句,喝一盏,到最后抱着书长吁短叹。
“这得费多少心血啊,我何时才能写成这样的书?。”
“只要好好跟着你老师学,迟早会的。”
“对!迟早会的,一定会的。”
瞧他双颊通红,钟麓自他怀里将书掏出来,生怕他压坏了,又将他面前的酒给没收了,再喝过会儿怕要抬回去了。
这头,计善将李统学挤走,与老友逐字逐句地解读,李统学无法,只好挤去同袁祖之和楼敬凑堆儿。
杜回眼下看不进书,便把胥姜叫到一旁,想避着人问几句话。
“你可想清楚了,真要将这套书交给国子监官刻?”
“若能通过审验,官刻是最合适的。”
“通过审验是迟早的事。”杜回倒是不担心审验,能过在座众人之眼,审验便已过大半。“我只是在替你可惜,也是替你担心。
“儿知道。”胥姜朝他拱手一礼,“多谢先生一直以来的照拂,若没有您,便没有书肆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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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喊你过来,不是为了让你谢我。”杜回将她虚扶起来,严肃道:“你来这京城已过半载,对往后有什么打算?”
胥姜答道:“踏踏实实地刊书,打理好书肆。”
“你知道我不是在问这个。”杜回看了眼楼敬,“今日楼敬那话你也听明白了,你若还抱着原先的想法,那我便劝你趁早同他家小子断了。”
断了,胥姜心头微微刺痛。
杜回见她不应话,便猜她如今是舍不下了,便不忍再说重话,随后又道:“若你继续同他来往,那成亲便是迟早的事,你可要想清楚。”
胥姜当初说她不想成亲,他很忧心,如今她犹豫了,他更忧心。
这世道,女子大多依靠男子而活,所以胥姜能挣到如今这份事业才更显难能可贵。
若嫁入楼家,这书肆势必不能继续再开下去,那她先前诸多心血便白费了。
“儿自起初便知道儿与他不合适。”她顿了顿随后改道:“是与任何人都不合适。”
杜回皱眉,却耐着性子听她继续说。
“自小,师父便从未教过儿如何做一个娴雅静淑,温柔和顺的闺中女子。他自教的是要学好本事,要自立自强,为自己而活。更要活得清醒,活得有志向,哪怕是吃苦受罪,也要自己挺直脊梁,顶天立地站着,而不是把自己托付给他人,做依托乔木的丝萝。”师父走后,她正是凭践行他的教诲,才一步一步走到如今。
她轻声而又坚定地道:“这书肆便是儿之志向。”
她虽无师父之才,却也想像他那般,开一间书肆,刊印自己想刊印的书,替他过想过却没来得及过上的日子。
她一路行来,有过惶惶不安,有过茫然无措,有过号啕大哭,有过郁郁垂死。那时候,她只想回到同师父在一起的日子,哪怕刻板把手刻出血,哪怕抄书抄得腰酸背痛,哪怕被他逼着背自己不想背的书。
可失去的就是失去了,再也回不来,在无数次失望绝望中,师父留下的因她疏忽而损坏的书和刻板使她清醒过来。
她一边修复,一边哭,她的手被磨出血,自血里长出的根,终于着地,颤颤巍巍地将她扶起。
自那后,开一间与师父一样的书肆的念头,在她心头成型,她走过许多地方,最终选择了令他曾铩羽而返的长安。
杜回被她的话震了震,随即感到欣慰,可一想到楼云春,又觉愁人。
“那楼云春呢?”
胥姜也愁,随后叹道:“儿会同他说清楚,同他商议后做决定。”
既已互许,便是两个人的事,求的也是个两厢情愿,她一人不好做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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