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随着杨冲锋的话落下来,就出现短暂的一个空档,赵晓勤不知道书记为什么不接着讨论着话题。只要说下去,就顺着到小纸厂项目的分歧处了。见吴德慵表情随没有变化,就想听两人的话很入迷一般,有像有什么心事走了神似的。他也就不好继续讨论,赵晓勤对吴德慵的了解更深一些,知道他已经不想在说这样的事。
找杨冲锋来吃饭,本来就是为了要沟通这些分歧的,但临到头了,他却不想说下去。赵晓勤不理解,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就改变了决定。吴德慵是听到杨冲锋那句话,就不想再说下去,分歧不仅仅是小纸厂项目上,分歧很多啊。
杨冲锋说等县财政稍微好转,要给学校进行补偿,吴德慵知道杨冲锋不是说着玩的。他说过的话,都会去变为实际行动。而吴德慵本来准备过一两年,或者翻过大年后,就要启动城北的建设,那一块荒废的城北,是柳泽县城的一个疤,也是吴德慵心里的一个巨大遗憾,一个看着就会让心里微微发痛的疤啊。
两个人虽然没有交流,但一句话就知道杨冲锋的意思,知道彼此说不到一块去。吴德慵也知道县里的教育很艰苦,可就目前的财力,还不能将教育的现状改善。就像天旱日久,要是下些毛毛雨是不起什么作用的,与其不痛不痒,还不如坚持几年,等财力好转后,来个彻底大改变。从这个角度说,吴德慵觉得杨冲锋考虑问题不成熟,但要就此说服他,只怕有志是枉费口舌。
何况,先就听到李永辉、杨志远等人说了杨冲锋对小纸厂项目的看法,按他的意见,成见太深或者说几乎就对这项目判了死刑,就算讨论,也只能形成口头争论,不可能达成共识。与其没有结果,还不如另谋途径。有些话不用直接说,从细微处就可判断结果了。
尴尬的场景很短,三个人都意识到不应该这样。赵晓勤就说起杨冲锋的家,说到黄琼洁学习之后,工作会怎么样安排。杨冲锋说家里的事,他可做不了主,在家里就一个当兵的,得付出劳动的指挥。笑说一阵,很快菜饭做好了,吴德慵老婆要三个人下楼吃饭,她自己却在厨房里随意地吃了,不肯到桌上来和三人一起。
吴德慵也不会去叫,三个人喝着酒,却喝不出那酒味来。杨冲锋站起来给吴德慵和赵晓勤两人分别敬了酒,都喝得没那意思。
散了后,已经是夜里十点,赵晓勤和杨冲锋一起从吴德慵家里出来时,见吴天作才放学回家,跟两人招呼一句有些冷淡。走到街上,杨冲锋将赵晓勤先塞进出租车里,见他走远了才也截了一辆车。坐到车里,觉得心里有些沉闷,那种压抑就这样回去休息,肯定会让心里更乱,就打沈崇军电话。
约好到“梦里水乡”会所见面,沈崇军也正好处理了事情才脱身。杨冲锋到会所里,沈崇军先就定好了包间,见杨冲锋到了后,说“喝点什么酒?”
“真不想喝了,闷着。”
“怎么回事?这可不是你的风格。”
“今晚到书记家里喝酒吃饭。”杨冲锋说,沈崇军听了后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却不知道要怎么说,县里的事越来越复杂,也不好怎么说。杨冲锋这时的情绪都动了,可想而知。沈崇军给杨冲锋一支烟,要给他点上,却给挡住,杨冲锋自己点上猛抽几口。
“本以为会说说县里的事,可书记不开口,喝着闷酒呢,堵啊。”
“本来应该很好沟通的事,却给弄得复杂了,各人的角度不同啊。”沈崇军说着,想宽解下,“冲锋,会理解的。”
“没事,书记是我们的老领导,也是我工作方法不对,等有机会我去检讨。”
沈崇军自然知道杨冲锋对于认准了的事会坚持的,就算要跟吴德慵书记说什么检讨,那也只是对工作方法上的检讨而已。吴德慵不想这样就那样刚猛施威,但却也执着坚韧,不会轻易低头。两人之间的问题,是不是单纯的工作立场问题?沈崇军觉得自己也不是一句话就能够说清楚的。
“书记还是想做那小纸厂的项目?”
“没有明说,我也就不去提这事,估计书记知道我们的想法,谁也说服不了谁,还不如干脆不提?”
“是啊,书记是这种风格。县长,今后怎么办?书记肯定会做这方面的工作的。”
“我知道,之前我们在柳芸烟厂安置工作时,对老领导的工作个性就有所了解了。”
“你还早有准备了啊。”沈崇军说着两人都笑起来,为了工作上的事,要不是地位的变化,几个人也不会变成今天这样子,虽然在笑,却又很多无奈。“要不我去跟书记汇报汇报?”
“也好,老领导的性子我们都知道,对他的为人做事从内心里一直敬佩,也一直是我心中的楷模。”杨冲锋说,觉得这沈崇军面前还是分说分说下心里会轻松些,“碰柑那边很顺利吧。”
“老领导在工作上一直带着我们,这份情感我们都一样。冲锋,对于你我也是从内心里佩服,不说这些了。”沈崇军停顿了下,“摘收工作已经开始,今年天气这么好,也算是老天的眷顾了。”
取了些啤酒来喝,各自完成两瓶,说了一会话,也没有安排什么节目就一起走了。梅姐知道杨冲锋到来,却见他和沈崇军一起走,只好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杨冲锋回柳泽县后,到会所里来的次数很少,两人的情分似乎有些淡蓝,梅姐知道男人处在这样的位置,全城人的在瞩目,自然不能像之前那般随意。
县里的工作陷入这样一种局里,拗着劲,杨冲锋准备插手钢业公司的扩张工作,而吴德慵却要将小纸厂项目立起来,也只有少数的几个人明白两人的心境和出发点。沈崇军自然是最了解两人的,只是,处在中间也做不了多少工作。
赵晓勤也是这般心境,只是和沈崇军又有区别,他对杨冲锋这样做还是琢磨不透,明显有很好效益的项目,怎么会这样抵制?怎么看都看不出杨冲锋在这里面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这晚,杨冲锋将他打发上出租车后,转一圈,估计杨冲锋已经走了,又让车开回原地,在一次走进吴德慵家里。
吴德慵还在书房里坐着,赵晓勤走进书房,也不说话,两人的默契不是一朝一夕,早就很默契了。抽着烟,两人都在思考着目前县里的状况。吴德慵就喜欢这样空坐着,一支烟边吸边想,反复盘桓。
“老赵,你怎么想?”吴德慵说话了。
“书记,按说他不是那种人,和李耀强他们不同。”
“我也这么想,但县里的工作总要开展,这样的机会又会出现几次?错过就错过了。”
“我支持书记,要不我找他谈谈?”
“他是什么样的人我们都清楚,就算开常委会来决定,他也会到市里去找支持的。”吴德慵说到这里就停下来,有些话不必要说,有些话却是不能多说。
赵晓勤深夜里再次走出吴德慵家,这时很难打到车了,走在街道上,夜深里的气温让他干到思维更敏锐些。之前一直看好杨冲锋,那是绝对自己有可能再进一步,可目前却看不到这些迹象。柳泽县因为植物油厂的集资案,让柳泽县的政坛变得有些诡异。除了县政府那边有些变动,县委这边不少满届了也没有挪动,空不出位子来。吴德慵更是连任书记,只是不知道会不会任满这一届。等下一届到满,赵晓勤的年龄优势以及完全没有了,优势变成过不了的坎,心里就有些悲凉,和街道里穿过的夜风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