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里是什么态度?”
“你想知道市里的态度,还是我的态度?”
“都想知道。”
“是不是你觉得有什么不妥当?还是这长建起来后,和钢业公司有竞争力?”
“我不是关心这些。”
“冲锋,我知道你的意思。在这里说什么我都理解,但要是到县里或到市里去说,其他人听到了会怎么样理解?”
“市里对植物油厂的资金运作方式是支持的?”
“对植物油厂这样的集资,目前都没有得到最后的说法。这些新的东西出现了,不同的人就会从不同的角度去看待,去评说,去演绎。是对还是错,总要等有了结论后,市里才会有最后的声音。”
杨冲锋听到说要等有了结论,市里才会将态度鲜明起来。到那时候,恶果都已经酿成,就算市里态度鲜明,又能弥补什么?最后,市里的政治资本得到了,但受到损失的,却是为一点小利而参与集资的广大底层人,他们的血汗钱都将变为一无所有。想到这些,杨冲锋有种怒气难压的感觉,紧咬着嘴唇,眼睛也变得凌厉起来。
不知道要怎么说,才能将内心的愤怒表达出来。杨冲锋见黄天骅看着自己,露出一种神情,这神情就像早就看穿自己的浮躁,有种掌控全局的俯撼感。三叔他们更多的是先从政治角度来看待任何事件,每遇一件事,都会先从政治上来权衡得失和功利。自己却做不到这一点,三叔眼神里那种清醒,极为冷峻地看待自己的“冲动”,好在没有任何贬义的想法。
两人都不说话,却用眼神交换,黄天骅对杨冲锋那种想法,也是很欣赏的。杨冲锋还年轻,虽然在党校里,却能够将县里的事看出本质所在,这就很不错了。年轻人要是都没有一些热血,没有一些冲动的正义。这样的人也就没有什么培养的潜质,要早早放弃,免得贻害一方,祸及家族。
当然,要是毫无克制力,没有一点韧性的人,也不是理想的苗子。黄天骅此时只是通过这件事,对杨冲锋素质进行评判,对事件本身却不会去做什么事,作为市委里的第三把手。要是同情心泛滥,那也坐不稳了。
杨冲锋却更多地体会到政治上的冷酷,三叔随没有说出更多的话,从他的态度里,早就体会到一种绝不会因为杨冲锋的担心而改变目前对事件的态度。就算将真理掌握在手里,那也会等市里形成统一的认识后,才会对事情做点什么。三叔没有轻看自己,没有轻蔑自己的担心,对自己这种泛同情的做法基调是肯定的。
杨冲锋不是黄沧海,就算等杨冲锋和黄琼洁结婚后,也不可能完全将自己的想法直白地说出来,这要靠领悟力。黄天骅在和杨冲锋的无声交流中,只希望他能够理解到自己的用心。要想发展,要想上进,只有将正义、同情、善良等等掩藏下来,稳如磬石地稳固自己的位置后,才有将自己的正义和善良渗进工作里,也才能让自己的理想变为现实。
两人在书房里僵持着,没有谁要说服谁的意思,也说服不了。不同的经历和不同的立足角度,对事的看法和做法是不可能相同的。
“三叔,那家厂真有外资背景?”杨冲锋觉得要换个角度来说这件事。外资,这时显得想“芝麻开门”那般灵验。要是将这一层迷彩的外衣剥掉,是不是能够加速市里的决心?
“你放心吧,就算我不去做,也会有人去做的。”黄天骅说,犹豫了下,又说,“冲锋,等党校学习后,就要到新的岗位上去。柳泽县现在是沈崇军在抓经济,能不能和他配合好?”
党校学习后,会县里将身上的这个副县长职,落到实职,分给的工作会不会还是抓经济?杨冲锋没有过多地想这些事,这时三叔提起,自然是市里的一些想法。“我和沈县长关系融洽,很多观点都相同。”
“今天能过来找三叔,我心里很是欣慰,这之前的一年里,你从一个普通的烟厂职工,升到正科级,我曾说过要你熬三年。就算想将你的心性好好地熬一熬,没有好的心态,到一定位置后就不一定是好事。你很努力,平时做得多也想得多,现在是副处级了,还不到一年的时间吧。”没有等杨冲锋说话,黄天骅继续说“等你党校学习完成后,回县里才真正走进‘领导岗位’,和之前就必须有不同的心态,说出的话,表出的决定,影响力就完全不同了。”
“从目前看来,在柳市或柳省,对你最初踏入政界有很多有利的优势,但这些优势未必不是劣势。按照我的想法,今后几年里,在工作上你要忘记身后还有黄家人,要完全靠自己的能力解决掉面对的一切问题。只有这样好好磨砺,渐渐积累,才有主政一方的坚韧心力和刚强意志。越往上层,那种斗争就越隐秘,也越残酷。这些话,我不会对琼洁说,也不必要对李浩提起。”
“谢谢您,三叔。”
“政治是冷酷的,也是致命的。在政治上,不一定好心就会做出好事来。就算是做好事,那也要讲究策略。就像过马路要走人行道一样,而车在公路上要掉头,不能直接转弯一样。规则不一样都合理,却是被大多数人认可,按规则做事不一定效果显著,但不按规则办,效果再好也会让更多的人远离你。唯有隐忍、多思、慎行,面对任何事情都要冷静,要再三地反复思量权衡,决不能一意孤行,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走出“祥云小区”,外边路上已经灯火辉煌,远处的城中心更是璀璨。融进车流里,杨冲锋的注意力就集中了些,这时,身心都有种释重的感觉,这些日子来,为植物油厂的集资问题始终积压着压力。明知道自己没有多少力量进行抗衡,可终是想尽自己的全力。
心里虽说顾虑轻缓了很多,但对自己安排人让肖成俊暗地里盯着植物油厂那两个人的做法,心里更坚定了。就算那几个人暴露,也不会将肖成俊和自己牵扯出去,不会在所谓的“政治”上输给对方,要是事情按自己预想的那样,关键时刻那几个人就会发挥出更好的作用来,控制住植物油厂的高占远和刘兴国,对柳泽县对自己一方,都是最好的结局。
准备回党校去,却收到电话。电话是陈玲琳打来的,说是在小区杨冲锋房子外等着。杨冲锋只好开车去,房子已经装修完毕,现在只有保姆在守着房子,偶尔杨冲锋会回家里看看。保姆式安贞阿姨从柳泽县请来的,很可靠。
杨冲锋到房子里,见陈玲琳生悄悄站在大客厅里,白析的手臂在大客厅白亮的灯下,更见细腻。紧身包臀短裙,将身子的诱仁凸显到极致。杨冲锋见她这样打扮,不知道她有什么事。
“嫂子。”在新居里,杨冲锋可不想做出对不起黄琼洁的事,“有什么事吗。”
“妹子要我搬过来住,你怎么想?”
没想到陈玲琳会问这样的事,要是她真搬进来住,对自己说来那是很方便地,就算有保姆在,两人之间的事也会有机会解决。但杨冲锋不想这样,脸上不禁凝重起来。
保姆将泡好的茶送上来,说一声就退下去了。陈玲琳见杨冲锋的表情,咯咯地笑起来,“就你这样一幅要吃人的样子,嫂子还敢搬过来吗。好了,放心吧,谁也不会和你新娘抢男人的。”
见杨冲锋表情不变,陈玲琳又说,“妹妹交待下来,要你帮我想主意,将婶婶请到柳市来,不要让她一个人在那里冷清清的。你看有什么主意?”
“我能有什么主意?”
“不想出主意来,今晚我就赖在这里不走了。”陈玲琳说着,咬着嘴唇,那样子让杨冲锋一看,心里的火就被点燃。一时口快,说“不走更好,等会可不要求绕就是。”
“怕你吗,又不是第一次被你欺负。”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能让所有的伤口愈合。
杨冲锋找过吴德慵书记,又找过三叔黄天骅,特别是从黄天骅那里得到不少的另类的说辞,为柳泽县城集资这件事,总算开解来。至少表面上不再留意这事,听课时也更注重哲理性的东西。
感觉到自己的修养还不够,杨冲锋沉静下来,人也更为低调。这段时间,就做了一件事,这件事上他答应了班主任的。将班主任的孩子田佳铭的工作安置下来,杨冲锋没有直接出面,而是将田佳铭托给张应戒,想在税务系统里谋一饭碗,张应戒却将事情落实到柳河县税务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