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方早该回来了才是。”她转向赢子叔,蹙眉道:“子叔,我们再等他片刻。”
听见子方两字,赢子叔倏忽抬眸,从来古井无波的眸间倏忽泛起涟漪。
如是反常没能逃过姒云的眼睛,看清他倏忽黯淡的神色,姒云的心没来由的一空。
“你见过他了?”
嬴子叔身子一僵,目光飘忽不定,左手下意识拽下一缕细碎的水杉叶,而后低敛下眼眸,默不作声。
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姒云的声音不自禁发颤:“子叔?”
一旁的白衣公子意识到什么,下意识放轻呼吸,目光在他两人脸上不停游走。
“夫人,”许久,嬴子叔抬眼望向苍翠如涛的远方,声音喑哑,“节哀。”
节哀?
姒云有些听不懂他的话,两眼死死盯着他浮于表面的伤悲,双唇开合数次,喉咙却似被人扼住了般,发不出一丝声音。
“轰隆——隆——”
分明松林如涛晴光如故,她却错觉一道惊雷凌空落下,头顶上方乌云密布,席卷而来的风鼓进被言语豁开的心口,凛得她喘不过气来。
“夫人之恩无以为报,饲马护院,打杂烧水,小方什么都能做……”
“夫人,湖边有野菜!”
“车里如是简陋,夫人如何能坐?”
“云姐姐!”
“……”
漫漫杉叶婆娑如雨,姒云在灼盛到刺目的阳光里弯下腰,疼得直不起身。
巧合也好,利用也罢,是她把少年带离田间,带入褒宫,是她让对方同来洛邑,同往晋国。
夜探魈山、声东击西更是她出主意。如果她的计划更周密些,如果她不曾让对方以身犯险……
她双手撑住近旁的水杉树,徐徐站起身,而后睁开通红的双眼,长出一口气,哑声朝他道:“你在哪里见到的他?他现下人在何处?”
嬴子叔眼里若有不解,很快又敛下目光,轻道:“夫人放心,属下已沿途留下只我几人能看懂的记号。等子伯前来,必会带他回城,仔细入殓。现下,”他看向一旁的白衣公子,眉心微微蹙起,“这位公子的伤,怕是耽搁不得。”
姒云转过身,公子白衣,翩翩风华世无双,只臂上一片淋漓鲜红,触目而惊心。
她倒抽一口凉气,连忙道:“妾身失仪,还望公子见谅。”
“无妨。”白衣公子错身让出通路,指着小河方向道,“夫人,公子,这边请。”
“今次幸得公子仗义出手,还没请教公子高姓大名?”
青山绿水白云间,一叶扁舟顺流而下。
离开魈山地界,岚水两岸渐渐开阔,岸边风光如一页卷轴徐徐展开在几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