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舸能坐到今天这位置是把柳铉徵踩了下去。
孟月池怎么也算是柳家的小辈。
梅舸见他动作,勾唇轻笑,一张净白的脸上有了几分懒散模样,言语倒是直白:
“孟节度使可愿与本官去前面走走?”
说完,她转身就往殿外去了,竟是不在乎孟月池到底愿不愿意跟自己去。
孟月池对着言方应和韦晴蓝轻轻点点头,抬脚跟了出去。
“娘子,咱们得想想办法,别让梅侍郎欺负了孟娘子。”
言方应一着急,把旧时的称呼叫了出来。
韦晴蓝看了一眼旁边伺候的女官,才看向自己的夫君:
“夫君,孟小娘子这般和气,宫里不会有人欺负她的。”
言方应皱着眉,小声说:
“娘子,我担心的不是孟娘子。”
欺负了孟月池的人是什么下场,他过去大半年可见了太多了!
韦晴蓝:“……不至于。”
此处偏殿地势略高,遥遥能看见山河池边的热闹。
梅舸的手一直拢在袖子里,明明是秋日,她身上穿着的织锦大衫有些厚实。
晚风从颈边吹过,撩动着碎发,孟月池抬手略理了下。
“素手阎罗,到了繁京也只能小心翼翼将手收着,孟小大人什么都不敢碰的滋味可还好?”
听见梅舸这么说,孟月池略垂下了眼眸。
“若是身在书肆,不让我碰那些有趣之书,我自然不好受,在繁京,倒是还好。”
这话有意思,说繁京诸多人事都不够有趣了。
“你是薛重岁的小徒弟,于若菲曾跟着罗秋月读书,罗秋月是薛重岁在勇毅学宫的徒孙,真论起来,今年四十多岁的大理寺少卿矮了你足足三辈。柳铉徵的娘确实是女旧臣,可她苦读书册,请的都是男
夫子,真论起来,说什么女旧臣之后,这些人的辈分也好、师门也好,都比你差了许多。”
梅舸的声音很是动听,不知哪里有人在用琵琶铮铮试音,竟与她的音色很是相合。
“你跟在薛重岁身边,定是听了不少明仁两朝女臣的风光旧事,那时候的女臣们都身在泥泞,不知前路,明宗让她们读书,让她们科举,让她们入朝,对她们来说,每一点每一滴都是从男人的手里夺过去的。你看看如今的这些所谓女旧臣,她们有谁敢从男人的手里夺了权?柳铉徵为何会开罪陛下?陛下让她在六州之地重量田亩,她手下得用之人被豪强所害,她做了什么?就因为那豪门中的女子也是女旧臣之后,她竟然就想轻拿轻放。”
梅舸转身,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小姑娘:
“你说,这样的人,她有什么资格做天下女臣之首?”
孟月池没有说话。
此事她在庐陵的时候薛重岁与她说过,柳铉徵对外果决,却太过看重“女旧臣”三个字,不光是她,如今的于若菲她们也是如此。
女旧臣到底是什么呢?
她们是旧日里盛开过又被摧毁的花。
可盛开,只是她们生长的一部分。
许多人,却把盛开本身当做了目的。
薛重岁和她们不同,她更看重的种子。
孟月池呢?
她觉得她此时的想法并不重要,她更在意别的。
“梅侍郎,您想做天下女臣之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