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七八年前,俩人才从大学毕业,又都是刑事方向的,一进了体制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郑云龙性格跳脱些,阿云嘎却是天天面色严肃,干什么都一丝不苟。最开始在基层,很多小警员受不了纷纷离职,阿云嘎也咬着牙坚持了下来。郑云龙受不了司法局这种沉闷的气氛,没过两天就摔了铁饭碗自己远走高飞了。
俩人凑在一起就开始互怼。
郑云龙:&ldo;今天又帮哪家大妈找狗了?&rdo;
阿云嘎有些懊恼,但嘴上也不饶人:&ldo;你今天又没接到案子吧?&rdo;
一来二去两人也混熟了,嘴上嫌弃着心里头倒也互相佩服着。那段最艰难的日子,两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合租在一个老旧小区里头,郑云龙还养了只小猫,更是让那屋子里头转个身都难。
老队长那时候也常来看看阿云嘎,师娘也不动声色地让老头带些吃的用的给俩孩子。郑云龙虽然不着调了点,但做饭却是个好手。每回老队长来,就能看见这样的场景‐‐阿云嘎四处窜着抓捣乱的猫,郑云龙在厨房里炒着菜,滋滋啦啦的油爆声里头传来几声嘲讽,阿云嘎也不甘示弱地骂两句,又开始弓着身子抓猫。人高马大的大小伙子缩成一团追着巴掌大的猫,看上去倒也滑稽。
老队长呵呵笑着,倒也不嫌弃这房子又破又小,灯也布满了灰尘亮不起来,有时候还带着夫人一起来吃饭。男人在桌上总爱喝点酒就开始谈天说地,老刑警阅历丰富,什么奇人轶事没见过,师娘就在一边剥着虾壳笑意盈盈地看着,有时候不忘了损老头两句。老队长涨红了脸,两个小辈互相看着憋着笑。
背井离乡的两个人,把无儿无女的老夫妇当作了父母。
日子本来可以这么平静的过下去,阿云嘎慢慢从基层混到了市局,郑云龙手上的案子也多了起来,似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师娘还张罗着哪家姑娘年龄合适要给他们相亲,可事情变在老队长办的一个案子。
南区庄稼地里发现了一具女尸,那会儿正式小满之前,庄稼长得高,雨水也充足,田里头少人去打理,等发现的时候,尸体都臭了。
老队长带着人挨家挨户问了个遍,终于有了线索。一个村子里头有个男的,打老婆,还拿着刀威胁过岳父岳母,平时游手好闲不干正经事,家里头摆着些刀具和绳索。村里头人人都怕他,说那就是个杀人犯。老队长比对了刀伤,刀上还有血痕,经证人证言证实,法医推算的死亡时间也正好是他去庄稼地的时候。等到死者身份确认之后,才发现那女人就是那男人的妻子。
老队长带刑警队抓了人,证据也摆得稳当。但由于证人证言中提到受害人也有过错,并且被告一直不承认,一审保守判了10年。检察院本来二审提的是死刑公诉,没想到遇上了郑云龙。他直接指出刑警队未经检察院发出批捕令就进行抓捕的程序错误,还再次复原了被告和受害人的时间线,说即使都在庄稼地里,但作案根本没有可能。
程序和事实错误摆在那儿,法院最终下了无罪宣判。
两个月后,那个暴力犯闯进老队长的家里,用那把曾经被当作物证的刀,捅进了老队长和夫人的腹部。
他还没来得及逃窜,就被闻讯而来的刑警抓了个正着。
郑云龙匆忙地跑到医院,他的腿在发软,额头上的汗珠雨一般地滴落。他脊背瑟缩着,小心翼翼地靠近浑身是血瘫坐在抢救室门口的阿云嘎。
&ldo;你知道他在案发之前贩毒而且绑架杀人吗?&rdo;
&ldo;他刚才自己招供的,你为什么要帮这种人辩护?&rdo;
阿云嘎赤着眼睛盯着他,浑身在颤抖。郑云龙颤着嗓子开口:&ldo;他……他在那个案子里的时间线确实有问题……而且刑警的确不合程序……&rdo;
他越说声音越小,阿云嘎盯着他,盯得他发毛,郑云龙往后退了一步,愣愣地转头看着抢救室的灯光暗了下来。
&ldo;我们尽力了。&rdo;
阿云嘎一拳打在郑云龙脸上。
郑云龙被打得有些发蒙,一双眼睛浸满了泪,也不顾疼痛,只是看着老队长和夫人灰白的面孔,最后被盖上了白布。
阿云嘎从合租的小屋搬走了。郑云龙抱着猫背对着他,没说话,没有抱歉也没有挽留。阳台上的阳光亮得刺眼,郑云龙舍不得拉起窗帘。
chapter8
一种悲剧结束了,一种喜剧开演了。这是一种影子表演,只有声音,没有面孔,各种实体都是无形的,
‐‐米歇尔&iddot;福柯《规训与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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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晰一点都不想带孩子,尤其是牵扯到案子里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