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轻岫忽然想到当日重明山长布防图失窃之事,虽说与布防图相比,天衣山庄的布料实在一点也不重要,她还是有些好奇。
镖货的责任分摊自然跟自拙帮有关,可既然确定了责任全在余家,那布匹到底为什么会沾上难以去除的污水,就完全是天衣山庄自己的事了,正常应该由余恒之自行处置,旁人若想干涉,总得有个理由。
朝轻岫沉吟数秒,露出一点微笑:“我准备过去库房那边看看。”
——最后,她选择跳过编理由的步骤,直奔重点。
余芳言先看一眼祖母的表情,没有瞧见反对意见,于是:“在下这就带路。”
朝轻岫的目光从余芳言的伤口上一扫而过,然后从袖中摸出了一瓶伤药,放在桌上:“天衣山庄中自然有好大夫,只是咱们到底是近邻,今日遇见公子受伤,在下不能不有所表示。”
瓶子里装的是朝轻岫自己配置的金疮药与化尸粉,按照九比一的比例混合在一起,她曾经试过,确定这种药粉的止血跟消炎功能都还不错,只是因为额外强化了化腐的效果,所以感受上会有些刺激。
余芳言心知,若是朝轻岫要害自己,直接就能提着剑来砍他,犯不着在伤药中动手脚,于是干脆接了过来,然后半转过身,将衣服稍稍撕开,露出伤口,接着十分干脆地将药粉倒在伤口处。
“……”
他闭上眼,咬紧牙关,不肯发出声音。
当着怀有敌意的苦主面砍自己两三刀是
一回事,肯用对方提供的药物是另一回事。
许白水想,这人不担心药里有毒,说用就用,倒是叫人高看他一眼。
涂了帮主的伤药还能一声不吭,则叫人高看他第二眼。
连充尉是典型的江湖人性情,一旦义气相投,就能迅速成为好朋友,此刻见到这一幕,顿时觉得余芳言此人尚有可取之处。
尤其是旁边还有余高瞻做对比。
等人处理好后,朝轻岫走过去,随意扫了眼余芳言的伤处,她医术水平还行,能确定那些伤口不在骨头上。
白着脸的余芳言亦道:“只是一点皮外伤。()”
朝轻岫摇头:伤口贯穿两端,怎会是皮外伤。?()?[()”
因为大家都不熟,她有些话就按下没说——倘若这都是皮外伤,那么余芳言得有一套多厚的皮……
余芳言:“剩下的药……”
朝轻岫:“公子若不嫌弃,不妨留着。”
余芳言:“那就多谢。”
虽然朝轻岫没揍余高瞻,余高瞻自己也没揍自己,不过依照祖母的性格,事后多半会给他来一顿家法。
堂兄弟一场,余芳言打算把药留给弟弟用,大家一起改过自新。
朝轻岫客客气气道:“就算要看,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白水,充尉,咱们先等余公子裹完伤后再动手。”
要是换个人说这句话,余芳言还能觉得是对方忽然起了怜悯之心,然而此刻说话的人是朝轻岫,他就结合之前查三宝的死讯思考了一下,觉得应该是在威胁,随即加快了自己的动作,裹伤的动作几乎快成了虚影。
余芳言能被祖母倚重,当然是因为做事机灵。而人一机灵,就很容易多想,比如余芳言现在,就十分担忧,万一他收拾伤口的动作太慢,对方怀疑天衣山庄是在借机重新布置现场,自己这边的霉就倒大了。而要是换其他人先带朝轻岫过去,又得担心对方怀疑他是躲在看不到的地方偷偷搞事情。
虽说自家已经承担了不少罪过,然而他这会真没弄虚作假的意思,那么也最好别让旁人疑心。
一边的余恒之忽然道:“方才朝帮主说,这位姑娘的名字是叫白水?”
她觉得“白水”两字有些耳熟,许大掌柜的某个孩子就叫这个名字。
许白水在椅子上一欠身,没提客卿,只道:“我姓许,是朝帮主家的账房。”
就在许白水开口的同一时间,朝轻岫也开口:“白水是我的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