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有动机。
她将自己的想法,毫不避讳地告诉裴朔。
裴朔却似乎早有预料,闻言淡哂了声,道:“陛下日理万机,若无要事,臣也不想贸然打扰,但臣思虑再三,还是想跟陛下说说臣的看法。”
姜青姝好奇,“裴卿觉得朕看错了?”
裴朔颔首。
“赵氏一族虽有理由这么做,但有一种,最易令人忽视。”他清声道:“赵家近来军功不断,陛下势必会给足面子,赵氏子弟入宫必受额外优待,此一点,便已不是其他家族子弟可以比拟。他们并无必要在此时闹到御前。”
没有必要。
姜青姝目光微动,若有所思。
“何况……陛下认为,如此计策,符合赵将军以往作风吗?”
——不像。
姜青姝隐隐也觉得不对。
赵家做事一贯直白,不像是如此沉得住气的,况且相国寺之事看似小事,实则是最毒辣攻心之计,意在离间君臣关系,稍有不查,可能会断送整个郑家。
若赵玉珩还在,暗中教赵家这么做,尚有可能。
可如今他们未必有这份城府。
她看向裴朔,隐隐明白了他想说什么,“你是想提醒朕,此事另有其人?”
裴朔颔首,起身一揖:“陛下颖达。”
“何人?”
“臣只是揣测,但若无把握,绝不敢向陛下言明。”裴朔抬眼,俊秀的脸被照入殿中的日光切割成明暗两面,乌瞳幽暗一片,低声道:“……张司空。”
张瑾。
此二字,令她眸光微跳,眼底霎时寒了一寸。
“陛下提拔郑仆射,主动收郑氏子弟入宫,便是为了掣肘张司空,臣听说,陛下一月前去郑府参加满月宴,也曾偶遇张司空,或许那时他便已经留心了陛下与郑仆射暗中之事。”
“郑赵相斗,若郑输赵赢,则世人皆会揣测赵氏自导自演构陷郑仆射,若陛下偏向郑仆射,则会令赵将军心生不满,认为郑仆射所言‘天子开始忌惮赵家’并非胡言,继而与陛下君臣离心。”
“陛下以为,这其中最为得利之人是谁?而如此缜密高深之计,又有谁能如此洞若观火,并隐于幕后?”裴朔反问。
是张瑾。
姜青姝袖中之手猛地攥紧,霍然起身。
张瑾的城府有多深,她至今都没有一个具象化的认识。
因为需要他厮杀、争斗、铲除异己的时候已经过去,自她登基,他便只需要做一个万民心中一心为国的好宰相,平时装一装忠君的样子,所推行的政令也是利国利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