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走了以后,石更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看着卧轨人说道:“起来吧,别坐着了。”
见卧轨人一动不动,石更又说道:“你可能不记得了,咱们俩之前见过。”
卧轨人听了石更的话,把头抬了起来。他仔细看了看石更,一点印象都没有。
“五天前你坐火车来到了龙城,当时你靠窗户坐,一直看着外面,不时喝口白酒,我没说错吧?”石更在救他的时候,就认出了他是那天在火车上见过的那个人。
“你是?”卧轨人一听石更真的见过他,就更加好奇石更是谁了。
“我那天坐在你对面,但是你并没有注意我。茫茫人海能够遇见两次,这说明咱们是有缘分的。我救了你,说明你是不该死。”石更抬头看了眼西沉的太阳说道:“今天我是走不了了,你也走不了了,不如咱们俩找个地方坐下来,吃点东西喝点酒,边吃边聊怎么样?我猜你可能是遇到了难事,没准我能帮你呢。”
石更来到卧轨人身前,向他伸出了手。
卧轨人犹豫了一下,伸手抓住了石更的手,石更将其拉了起来。
二人爬上站台,拎着各自的包离开了火车站。
进了一家火锅店,坐下后,卧轨人说道:“这顿饭我请,想吃什么随便点。”
点过东西后,石更说道:“咱们还不认识彼此呢,做个自我介绍吧。我先来。我叫石更,吉宁春阳人,目前在吉宁大河市下边的一个县政府工作。我是来关东旅游的。”
卧轨人说道:“我叫李逢春,是关东辽化市西兰县人。我是出来要账的。”
“要什么账啊?”
“别人欠我公司的钱。”
“你详细说说,到底怎么回事。”石更感兴趣地说道。
李逢春拿过服务员起开的啤酒,先给石更倒了一杯,然后给自己倒上一杯,一口干掉后,又重新倒满。
“西兰县是个种植亚麻的大县,我在县里开了个亚麻加工厂,规模还挺大的,厂子里有两千多工人。起初的时候,生意还挺好的,但后来随着国际市场的波动起伏,加上品种又比较单一,生意渐渐就不太好了。时间一长,入不敷出,不仅厂子工人的钱开不出来,就连农民的亚麻原料款也给不上了。现在是工人和农民一起跟我要钱,我拿不出钱来,他们就到县里和市里去上访告状,结果现在政府也不断给我施加压力。我不是不想给呀,我是真他妈没钱啊。”李逢春拍着手,愁眉不展的脸上满是无奈和无助。
“要账是怎么回事啊?”石更听了李逢春的话,能感受到他极为艰难的处境。
“下面的经销商欠我不少钱,虽然这些钱全部加起来也不够给工人发工资的,但发一点总比不发要强。可这些经销商他们现在也拿不出钱来,我跑了好几个城市,一共才要上来不到五万块钱,这点钱够干个屁用的呀。”李逢春心情无比郁闷,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所以你就决定寻短见?”
“还有别的办法吗?我回去根本没法面对跟我伸手要钱的工人和农民,我跟没法跟县委县政府交差,我不死怎么办啊,我只有一死了之我才能解脱。我真的是没有办法,真的没有……”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你确实是挺难的。但再难也不能寻短见,死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您这个年纪肯定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你死了是一了百了了,他们怎么办啊?那些要账的肯定会去找他们的,你想过这个问题吗?”
李逢春无言以对,又干了一杯啤酒。
“吃东西,光喝酒胃一会儿该难受了。”石更往李逢春的盘子里加了一些羊肉和青菜,说道:“我对亚麻这东西不了解,你跟我介绍介绍。”
李逢春吃了一口青菜,边吃边说道:“亚麻有‘纤维’皇后的美誉。亚麻纺织品具有天然的透气性吸湿性清爽性和排汗性。早在18实际的时候,是备受欧洲人的青睐。一般是在四五月播种,九月份收获。我们西兰县在三几年的时候就开始种植亚麻了,到六七十年代的时候达到了一定的规模,前几年的种植面积几乎每年都保持在十万亩以上,因此有‘亚麻之乡’的称号。”
“这么好的东西现在就不行了?”
李逢春摇头道:“关东的气候适合种亚麻,所以有十多个县市都在种植亚麻,或做加工。但这两年无一例外,全都遭遇了跟我厂子相同的问题,据我所知,目前全都不干了。”
“你觉得要是想想办法,还能不能有出路?”
“我觉得能有出路。我一直非常看好亚麻的前景。但是想马上改变当下的困境恐怕很难。”
“亚麻。亚麻。”石更念叨了两遍亚麻,若有所思。
当天晚上,李逢春喝得酩酊大醉,石更将其搀扶到了附近的宾馆过夜。
转天,石更让李逢春给他留个电话,并叮嘱一定不能再寻短见了,再苦再难也要活着,也许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再次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