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徒们兴奋地窃窃私语,他们还记得上次石志祥说的话,并不奇怪石永年的来意。
“就是嘛,听说一开始,还是钱校长主动去石家,邀请大师傅来办学的,结果,啧啧,现在搞成这样,让我们在别人面前丢这么大个脸!”
这话说得太偏颇,有些人表情有些异样。毕竟,是他们先动手的,平时他们对这件事情避而不谈,现在说起来,脸上还觉得有些火辣辣的。
有这种感觉的人不在少数,他们迅速一起转移了话题:“大师傅这次来,校长肯定得让步了吧?不知道会达成什么协议呢……”
七段修复师是高段修复师的起点,更高级的八段和九段修复师,平时很少出现在人前。七段修复师即使在文安组这样的部门,也能担任首席顾问,跟部长级别的官员能够平起平坐,跟钱校长也能平级。
而钱校长要求着石家在这里办学,无形中低了一头,肯定要做很多让步。
学生们讨论的时候,钱校长正走进一个豪华的包厢,他身边跟着几个人,离得最近的正是江主任。
这场宴席明显来者不善,他们的脸上却仍然带着笑意,并没有什么不悦的样子。
一行人走进包厢,里面的人立刻站起来迎接。站得最慢的是坐在上首的一个中年人,他的长相跟他的姓氏有着奇妙的共通之处,脸部轮廓极为刚硬,皮肤微黑,毛孔很粗,看上去真的就像石头刻成的一样。
他的眼睛黝黑无光,看见钱校长进来,先是抬眼看了一会儿,这才慢慢站起来,沉声道:“钱兄好久不见。”
钱校长笑呵呵的,保持着平时那种弥勒佛一样的样子。他向这个中年人拱了拱手,笑道:“石兄也是,上次一别之后,一直没有见面,还真有点想念!”
这个中年人当然就是石永年了,他已经有六十多岁了,但笑容少,长得也不怎么显老。他的嘴角向上扬了一线,伸手道:“钱兄请坐。”
钱校长点点头,施施然地走到主位上,也没有马上坐,而是笑着说:“这几位都是我的同事,我来给钱兄介绍一下。”
石永年没有吭声,眯起眼睛看他。
石家是传统修复家族,非常注重上下之分。石永年是石家的族长,石家最高位的人,他跟钱校长见面,是平等交往,可以互道一声“兄”,但跟钱校长的手下就不一样了。
在他眼里,这些都是“手下”,有事情交给他们办就行了,哪里用得着这么郑重其事地介绍?
他看着钱校长,嘴角僵直,钱校长却像是没有留意一样,笑呵呵地把那几个人全部介绍了一遍,这才分别坐下。
石志祥轻轻哼了一声,想说什么,被石永年淡淡扫了一眼,很不满地闭上了嘴。
人到齐了,服务员接连上菜。江主任主动站起来,给在座的人把酒倒上。
倒到石永年面前时,石永年左手一张,把杯口捂住,淡淡地道:“我不饮酒。”
江主任也不介怀,笑着说:“那喝点什么?果汁还是……”
石永年打断道:“清水即可。”
江主任的态度好极了,招呼服务员道:“来一瓶农夫山泉吧。”又转向石永年,笑着说,“农夫山泉,有点甜!”
石永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江主任微笑着跟他对视,等矿泉水到了,他接了过来,要亲手给石永年到。石永年终于缓缓放开手,让出了杯口,透明澄澈的液体流进了杯子里。
宴席还没正式开始,桌上就进行了一次无形的交锋。
京师大学的人态度非常好,做定了“不管你怎么含沙带影,我一概绵里藏针”的姿态。
接下来,钱校长劝酒劝菜,石家面无表情地接下,看上去没什么异样。
酒过三巡,石永年把桌上所有的菜肴全部尝过一口之后——一模一样的份量,一模一样的表情,完全看不出他的喜好。然后他放下筷子,擦了擦嘴,直视钱校长,问道:“这次的事情,钱兄是不是应该给我石家一个交待?”
钱校长吃得正高兴,听见这话,他也放下筷子,不紧不慢地拿起餐巾纸,抿了抿嘴。
等到一切做好了,他这才抬起眼睛,看向石永年,慢悠悠地问道:“哦?什么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钱校长这是要装傻充愣了?
石志祥的脾气明显比族长差多了,他脸色一冷,手一按桌子上,沉声道:“钱校长这是什么意思?”
钱校长仍然慢悠悠地说:“没什么意思。只是想确认一下,石兄听到的版本是什么样的而已。”
版本?这是指石志祥会隐瞒事实了?
石志祥眉毛一轩,仿佛就要动怒。石永年却轻轻按了按手,石志祥一见,立刻闭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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