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年殿广场上,天空压得低低的,云层阴冷,好像要压到祈年殿顶上了一样。
微微的风从人们的耳边拂过,带着一丝清新湿润的感觉。
人群中身穿黑色大衣的那个中年人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抬头向上看了一眼,低声道:“风向变了啊……”
他身边的金丝眼镜凑过来问:“老板你说什么?”
中年人摇摇头,没有说话,眯起眼睛,再次向前看去。
祈年殿前,苏进和黄三段各踞一张工作台。
黄三段正在弓着腰,蹲着马步,捶打面前铜香炉的炉盖。
叮叮咚咚的声音传响在广场上,断断续续,听得人有点喘不过气来。
不过没人会觉得有什么问题。要修复的青铜文物一般都已经过了很多年,铜胎比较脆弱,如果不小心一点的话,用力过度,有可能会让胎体破裂。遇见那种情况,就有点麻烦了……
有一些人正看着他的动作,突然间,一个声音从另一边传了过来。
这个声音连绵悠长,仿佛一条一样,中间完全没有空隙。它仿佛清脆的钟声一样,一声响起之后,余韵延绵不绝。
但这些人刚才也是看过苏进的定段考试的,这时,他们的心里同时浮现出一个词语——一线击!
听见这个声音,黄三段的手下一顿,也忍不住往旁边看去。
这一看,他就收不回目光了。
苏进以木块垫底,手腕以极快的速度轻微颤动,手上纤巧的乓锤随之上下点头,弧度同样极小,仿佛不过是在颤抖一样。
就在这样疾速的敲击之下,锤下的青铜碎片仿佛变得柔软了起来,不断随之延展、变形,与下方的木块紧紧贴合。那感觉,好像它已经完全改变了属性,不再是坚硬的固体,而是水无常形的液体一般!
短短的片刻之间,这块青铜碎片就已经被捶打完毕,被苏进放到一边。
苏进拿起木块,右手的锤子换成小刀,在上面直接平削起来。
木屑与木片嗖嗖嗖地飞了出去,迅速改变着形状。
所有人、包括应当专心投入自己工作的黄三段在内,全部都看呆了。
这木块并非硬木,但由于需要垫底固定,所以也不是那种一斩就能变成两段的软木。苏进这处理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
苏进旁若无人,转眼间,手中木块已经变了个形状。
然后,他把它垫在另一个碎片下面,换成乓锤,再次捶打起来。同样连绵一线的声音响起,固体仿佛液体的奇景再一次出现……
小庄看得呼吸都透不过来了,他紧紧盯着他的动作,只觉得赏心悦目,好像在看一场表演一样。
事实上,这就是一场表演,一场巅峰级修复技艺的表演!
突然间,小庄听见一声斥责:“看什么看,你手上的活计呢?”
他转头,看见伍六段正在斥责黄三段。黄三段如梦初醒,恋恋不舍地从苏进那里收回目光,重新开始捶打起炉盖来。不知道是不是小庄的错觉,这次从那边传来的声音,感觉更加断断续续了。而与此同时,伍六段也再次看向苏进的方法,眼神莫名,既像是惊讶,又像是深思,又仿佛带着很多种其它的意味……
对这一切,苏进都恍然无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