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我们回家……&rdo;
……
蔡程昱跟着马佳去了一个地方。
那天庭审结束,两个人谈了很多,还留了联系方式。前两天马佳突然给他发了个微信,说他律师助理骑自行车飞出去了没人帮他做记录,想请自己帮个忙。
蔡程昱看到微信的时候嘴角抽了抽,心想这是拿自己当傻子耍吗。转念一想马佳那样子也不像是人贩子,思索了一会儿还是去了。
这个地方很偏僻,几乎已经是到了没有开发过的海滩边,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取景的摄影师和一些住在附近的渔民。这片海滩没有东区那边热闹和繁华,反而像一片死海。这边已经很靠近南区的乡村了,剩下的都是些老年人,日常环境也没人打理,垃圾焚烧场直接设在海边,他俩路过的时候蔡程昱受不了,捂住了口鼻。马佳从焚烧场旁边的礁石上跳下去,不远处有一座小木屋,看着一阵风就能吹垮。
蔡程昱赶忙跟上去,门开了条小缝,探出来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睛。蔡程昱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想往回缩,被马佳拍着后背按住:&ldo;大姐,是我。&rdo;
马佳把自己往她跟前凑了凑,那血红的眼睛戒备地张望了一会儿,才把门稍微打开了些让他们进去。
小木屋空间很小,他们两个大男人站进去都嫌挤。四周随意地扔着些生活用品,角落里的鱼干都臭了,黑乎乎的不知道浮着层什么。只有门口有些看上去挺新的包装罐头和洗漱用品,还放了几盒牛奶。
蔡程昱坐在小板凳上,缩着身子敲键盘,实在是不太方便。他这下才有空抬起头来看看面前的妇人‐‐五十多岁的样子,形容枯槁,身子瘦得只剩皮包骨。
&ldo;我儿子能活下来吗?&rdo;她第一句话没有问候也没有客套,急切地抓着马佳的手。蔡程昱低头看了一眼,她的手像枯柴,仿佛一折就断。他甚至能想象那骨瘦如柴的手那可怖的触感,是怎样的风霜把她折磨成了这样。
&ldo;您先别激动,先坐下,&rdo;马佳忙着安抚她,&ldo;这个,判决书呢应该过两天就下来了。&rdo;
&ldo;不是开过庭了吗?为什么还要过两天?&rdo;
&ldo;这个案子不是当庭宣判,要等法官仔细考虑之后才能判决,所以会过两天。&rdo;马佳耐心解释着,尽可能把复杂的程序用简单的语言描述出来让她听懂。妇人愣愣地跟着他的话点头,听到最后还是那个问题:&ldo;律师,我儿子能活吗?&rdo;
马佳沉默了一会儿:&ldo;我尽量保证他能活下来,但是可能他这辈子都要在监狱或者治疗中心度过了。&rdo;
蔡程昱这才反应过来,这是前不久开庭的那个精神病的母亲。
那个穷凶极恶的人,可怕的精神病杀人犯,背后竟然有这么一个弱不经风的可怜母亲。
&ldo;能不能救救他,律师我求你了,他不是故意的,他小时候很乖的……&rdo;妇人扑通一声在他面前跪下,骨头磕在地上的声音清晰可闻。马佳连忙想把她扶起来,可她拽着马佳的手哭喊着,丝毫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ldo;求求你了,他只是生病了,他不是坏人啊……我离婚……他一个人去省外读书……他还……勤工俭学……给我寄生活费。&rdo;她抽噎着,话都说不太清,马佳忙着点头:&ldo;您先起来。&rdo;
她拼命摇着头,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ldo;我所有的钱都赔给他们了……求求他们放过我儿子……我给他们做牛做马……&rdo;
妇人双手合十,像拜菩萨一样求着马佳:&ldo;求你了,救救他。&rdo;
蔡程昱不知什么时候眼睛红了,摸了下自己的眼角,摸到一片湿润。
他弯下身去扶她,还没把人扶起来,门外突然有人敲门:&ldo;大姐?我来了,出什么事了吗?&rdo;
太熟悉的声音。
蔡程昱一愣,怔怔地看着门外。清越但有些偏低的少年音,带着些急切和担忧,下一刻就兀自打开了门。
他没想到会以这样的形式,在这样的场景下再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