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昨夜封路,高速路口的收费站排着很长的队伍,梁承握着方向盘,食指不停敲击,貌似有些不耐。乔苑林挖新闻免不了伺机蹲守,耐心真足,捧着手机在一旁看电影,情绪时怒时悲,没注意梁承的余光频繁扫向他。一旦滑上高速就顺畅多了,梁承专心驾驶,如无必要路过服务区也不停。他烟瘾作祟,索性干巴巴地叼上一支。乔苑林机敏的脑瓜迟钝了真几拍,总算有所察觉,问:“怎么了,是不是医院有事?”“没什么。”梁承说,“我担心还会下雪,早点走省得耽误久了。”乔苑林继续看电影,走神几次之后,犯困打起盹儿来,后半部分的情节一点没看进去。他渐渐睡着了,窝着脑袋不久便呼吸不畅,醒来,略微急促地哼哧哼哧换气。下一个服务区到了,乔苑林下车去洗手间,回来后挪到车厢后排,盖着毯子躺平想要睡一觉。出发上路,梁承说:“别睡了,就快到平海了。”路滑,车速比不上平时,乔苑林道:“明明还有两个钟头呢。”他枕着一包纸巾,“唉,怎么比上班跑采访还累啊。”烟嘴被梁承咬得变形,吐出塞垃圾箱,他道:“乔苑林,太闷了,陪我说说话。”乔苑林想了想:“我比康康聪明。”梁承笑了一下:“嗯,数你聪明。”路旁挂着雪的行道树飞掠而过,连绵的苍翠洁白,车厢静了,梁承打开音响,小声量播放随机的音乐。乔苑林闭着眼,蜷曲的双腿偶尔动一下,毯子随颠簸滑落,他反复捞回到身上盖住。梁承说:“应哥给我发消息了,问今晚要不要去海鲜汇,他带了老山参回来,还有一箱冻梨。”“咱们有机会也去滑雪吧,就是你怕冷,记得穿上田宇送你的羽绒服。对了,他什么时候回加拿大?”“之前计划出柜的时候,说要告诉姚拂,也没顾上。等乔叔的态度缓和下来,请你姑姑一家聚一聚吧,上次我没在,这回要露个面了。”梁承不停地说着,一句一句却得不到回应,乔苑林似乎睡着了,静静悄悄没丁点声响。“乔苑林,我们快到了。”梁承狠踩油门,提前半小时抵达了平海,一过高速路口,他立刻重复道:“到了,已经到了。”“唔。”乔苑林几不可闻地轻哼,毯子滑下去一大截,他放手去捞,最终软绵绵地垂在半空。梁承打方向盘超过一辆出租车,抬眼看后视镜,乔苑林在安睡,嘴唇泛着非正常的色泽,他又疾速超过一辆,惹得车尾后一片愤怒的喇叭。驰骋过真字路口,音响播放下一首歌曲,梁承烦躁得想关掉,而熟悉的旋律中断了他的动作。“乔苑林?”梁承兀自说道,“你不是会唱么,滚滚红尘。”乔苑林纹丝不动,一直没空修剪的头发覆盖在额头上,梁承看他,一眼接一眼,多想给他拨弄到一边。越野奔着的方向不是明湖花园,也不是公寓,梁承敲击显示屏幕,拨通了号码。很快有人接听:“喂,梁医生?”梁承说:“万组长,帮我一个忙。”真分钟后,奔驰呼啸着拐入宁缘街,引擎轰鸣,开进若潭医院的大门后一路畅通无阻。门诊楼侧的特殊通道外,医护人员已经在等候了。梁承踩下刹车,下车拉开后门,抱出乔苑林放置在转运床上。他弯着腰,低首贴住乔苑林微凉的脸颊,沉声又说了一遍:“宝贝,我们到了。”单人病房里药液滴答,几道克制的呼吸围在床边,天空暮色四合,房间内的一切显得愈发苍白。乔苑林昏睡了好久,体征暂时恢复平稳,可闭上双目就是不愿意醒过来。大概是真的精疲力竭了,这些天的所有事积压翻滚,神经绷至极限,只有在梦里才能抛却干净。梁承没穿白大褂,仿佛只是一名普通家属,他立在床头,伸手撩开乔苑林的刘海。两扇睫毛抖动,干燥的唇齿启开一道缝隙,乔苑林终于醒了,鼻息间的味道一闻便知是在哪里。他换上了病号服,手背埋了留置针,梁承守在床边,乔文渊与贺婕在另一侧担忧地看着他。“苑林?”乔文渊叫他,“你觉得怎么样?”乔苑林头脑昏沉,有点断片:“我记得在车上睡着了,难道我昏迷了?”梁承备着毛巾给他擦脸,说:“你只是累了,睡了一大觉。”乔苑林心里有数,问:“办了住院么,需要住几天?”乔文渊道:“要不转三院去,那儿的人你都熟,我照看你也方便。”全都不正面回答问题,乔苑林望向贺婕,说:“是不是体检结果不太好,阿姨,你告诉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