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天地初霁,山水间起了云雾,有鹤唳于云霄,琴声铮鸣,如山间清渠,叮咚而响,连山间野鹤听了,也落翅俯首。
赵玉珩真的很适合这样的地方。
连很少弹奏的琴都拿了出来,姜青姝就知道,他会喜欢这种清幽之地,这比奢华肃穆的皇宫要好多了,适合静养。
少女坐在男人身边,晃动着穿了轻薄丝履的双脚,亲昵地靠着他的肩膀,懒洋洋道:“真好听。”
她笑容嫣然。
许屏立在一侧,看着女帝,却有种说不上来的忧虑。
即使帝后像往常一样气氛融洽地坐在一起,看起来并无变化,许屏也依然有些担忧。
原因无他。
她见过那个王璟言了。
区区罪奴,没有资格也没有理由见正在养胎的中宫,君后并非不知此事,但至今没有和王璟言打照面。
但许屏半月前替君后来紫宸殿传话时,见到了他。
那是个相貌很俊朗的男人。
金尊玉贵的小侯爷,骄傲肆意又不可一世,沦落为奴之后应是强烈不甘的,许屏猜想,他大概会和四年前的君后一样,那时,赵三郎一身难以摧折的利刃,冷漠又凌厉地看着这深深宫墙。
但许屏看到的是,温和、平静、谦卑。
很奇怪。
许屏不知这是否是刻意装的。
奴隶是没什么特别的,王璟言好就好在,他并非天生奴性、怯懦卑微,却又很懂如何伺候天子,他很聪明,且了解朝政,故而也知道何时让自己消失,何时应该出现,何时在女帝因政务心情不顺时讨她开心。
一举一动都太恰到好处了,以致于许屏都开始担忧了。
王璟言何尝不是另一个折翅的赵郎?
如今行宫之行,看似是陛下关心爱重君后,然而陛下和王璟言依然在紫宸殿朝夕相处,君后却离了宫,更像是一种迂回的排挤。
许屏见惯先帝后宫互相斗争的手段,不得不加以深想。
然而她每一次跟殿下提及,殿下都打断她。
“她不会。”
他只说了这三个字。
她不会,可她是帝王,帝王可以今日宠这个人,明日就宠幸另一个人,自古以来,几乎所有皇帝都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