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甯探出水面抹了一把脸,冲着那边喊,“别去远处,就在亭子附近找。”
寻常人落水总会奋力挣扎,除非死人,断不会掉下去就没了动静。
原想着公主会水,兴许是一时慌乱认不准方向,因此姜皓等人都是顺着水流往下游一点的位置,扎个猛子潜下去寻人。
秦昶听得丰甯说完,纵身跃入水中,长臂几个起落到了亭边,扎下去的那一刻,心头没来由地深深战栗,好似冥冥中,这一幕似曾相识。
嬿嬿……
无尽的胆寒涌上心头,水不冷,他的牙齿却在打颤。
待到终于抱着人浮出水面,秦昶仰头间,无视周遭一双双焦急等待的眼,望向头顶蓝天,眼中分不清是水还是泪。
苍天注定,不会让他再失去她一次。
他也不知为何会有这种想法,上到岸后冷静下来,梅染忙忙拿了外衣给太子妃裹住。
“搓她的手脚心,还有心口。”秦昶口中宽慰,“无妨,她早早就晕过去了,没呛几口水。”
出了这等事,长公主已在命宫人请离宾客,谢湘容撞太子妃落水,当时亭中众人都看得清楚,即使当时没留意的,也都听见了她那声喊。
毓靖正向陆夫人询问情况,谢湘容在旁脸色惨白如纸,脚尖磨蹭地砖,“地上太滑,我一时没站稳。”
陆夫人想替她辩解两句,却实在不能睁眼说瞎话,看了看她脚下,立刻蹲身下去,拿手指拈了一点,“这里怎会有油?”
毓靖盯着谢湘容看,先入为主认为是她在搞事,听得陆夫人说,只垂眸瞥了一眼,仍是问道:
“谢三娘子刚才就大呼小叫的,可是今日太子妃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怠慢了你?”
“并无……”面对长公主咄咄逼人的架势,谢湘容百口莫辨,猛地醒觉,“刚才有人在我后面,推了我一把。”
毓靖嗤笑一声,“你说有人推你?谁?”
都说了在背后,当时亭里人多,她怎会看见。
谢湘容脸色难看,但这些闺阁间的勾心斗角,她也是门儿清,即刻便明白,是遭人算计了。
她在北齐甚少出席宴会,要说有过节的,还真就只有太子妃,偏生她适才言语激进,在场的两人自是明白,落在外人眼中,反倒成了把柄。
既然是针对太子妃的……谢湘容的视线当即便落在黎瑶瑶身上。
黎瑶瑶团扇搭在鼻尖,正转头跟身边的侍女小声说着什么,根本没看她。
谢湘容暗自咬牙,正想着如何分辩,头顶上方响起个低沉的男音。
“本督看见了……确实有人推她。”
四十九
“你让他一生都不痛快。”
谢湘容回过身来,视线一再上移,方看清屹在面前、像一尊黑沉铁塔的人。
不,不是铁塔,倒像是……
她想起祖母房中那架老山紫檀的高脚花几,是件不知多少年头的旧物,深沉的紫呈现乌黑色泽,包浆油亮。
她最爱把手搁在上面,感受那份温润厚重,令人心神安宁。
这人生得浓眉深目,惯于蹙起的眉间有明显的川字纹,目光从容,叫人窥不见内心所想。
谢湘容不认得这张脸,但北齐能自称本督的,只有那个人。
单北殊目光略一逡巡,锁定在黎瑶瑶身上。
“你,出来。”
他不知这是谁家女眷,指着她,命令的口吻听上去很强硬,“何人指使你的?”
黎瑶瑶发出一声尖细的叫声,反而向人群中缩去,“不、不是我,你看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