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而抬起头来,神情讥诮,那张娇婉的脸庞生出几分傲慢。
“姨母你说得没错,咱们女子怎么就这么命苦,诸般身不由己。那单北殊年过三旬,常年守在辽远那苦寒地界,性情粗鄙,家中还有个十来岁的儿子,比我也没小几岁,我为什么要嫁过去给人当后娘?”
虞莜沉默偏过头去,这事她听秦昶提过,据说单大都督的原配,便是当年跟着在辽远时,照料病患染了伤寒死的,七八年不曾续娶。
朝中一品大员的夫人,在边地尚要亲身看顾营中伤员,谢湘容这般养尊处优的人,哪里受得住这种苦?
说不得,她也替这一世的谢湘容不值,被家族当作个玩意儿似的,拉出来四处许配婚姻,只瞧着谁对自家有利,前途可期,哪怕鳏夫莽汉,在所不惜。
陆夫人也颇为震惊,更多的是不忍,伸手拉了拉谢湘容的袖子。
“我不甘心,我不愿意。”
谢湘容猛地缩回手,口中低低说着,冷笑一声,蓦地站起来,从袖里摸出个东西,摊在掌心给两人看,用那种听上去带些癫狂的声音笑起来,“你们看,我有这个!”
巴掌大的一方印玺,其上雕刻鸾凤,顶羽缺失一角,以黄金填补,那一点金光被阳光折射出耀眼的光华。
虞莜一眼认出,这是凤印。
四十八
苍天注定,不会让他再失去她一次。
谢家果然是有前朝凤印的,去年拿出来想让谢洵下聘,如今又到了谢湘容手里,怕是原本为她嫁入东宫准备的吧。
虞莜不禁失笑摇头,继而微微蹙眉,看向谢湘容。
陆夫人气得在她身上拍打两下,“嗐呀,你这是犯什么糊涂,这种东西怎好大庭广众拿出来。”
刚才她那笑声实在太过引人瞩目,不少人都看过来。
谢湘容大大方方将那枚印搁在石案上,好似邀请众人观赏一样。
她冷笑连连,“大伯把这凤印给了我,我倒要看看,单大都督他可有胆量娶我进门!”
虞莜心头豁然开朗,果然这位谢三娘子,前世搅浑水、四处祸害的本领,真的一点都没变,千万别被她娇柔无害的外表给骗了。
单北殊掌着北齐兵权,这要是有了一丝谋逆犯上的野心,哪怕只是些风言风语,立刻便会搅得北齐朝堂不得安宁。
眼下谢湘容当众亮出凤印,要是单北殊还敢把她娶回家,那——只能说是真爱了。
陆夫人转念间想通关节,倒对外甥女多了几分另眼相看,扯了扯她的袖子,“你可小心着点,回头叫你父亲知道了,饶不了你。”
“不饶就不饶吧。”谢湘容尤自不肯坐,昂首轻哼一声,“大不了跟我哥一样,被押回江左去。”
“谢世子回去了啊。”陆夫人顺嘴一问。
虞莜听闻谢洵自匪窝出来后受了惊吓,好几次深更半夜在房里大呼小叫地闹腾,谢宸宏怕他再有个好歹,赶紧命人送回江左老家。
“姨母还不知道,我哥被个女人缠上了。”
谢湘容一手撑在案上,弯低腰身对陆夫人道:“你说咱们打小学那么些规矩礼仪有什么用?还不如一女土匪,敢爱敢恨,敢作敢当。”
“还女土匪!”陆夫人又在她身上拍了一巴掌,“你娘把你养这么大,是让你去做那些见不得人的营生的?”
散在四处的女眷这时正有意无意朝这边过来,黎瑶瑶本离得近,早早就走到亭外,正好听着这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