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贤礼当时语重心长,“承勉啊,不是老师不帮你,这本是一桩小事,但令堂当街说你是凤凰转世,陛下听后大为震怒,道你欺世盗名、心怀不轨……”
祈岚当场哑然,自他中了探花已经多少年过去了,街坊说他是凤凰儿,带着点溜须拍马的意味,放在世家子口中,则成了调侃奚落,就连老师有时打趣他,也以此戏称,怎么现如今,却成了有心谋反?
他懂了,老师爱惜羽毛,不耻与他同流合污。
祈岚说完,艰涩道:“岚愧对殿下知遇之谊,去年还曾对殿下的姻缘多番阻挠,本已无颜再求助到殿下面前……”
这一世的耿中丞,让虞莜分外陌生,此刻想来,常人在顺境与逆境中,所表露出的行为举止,大抵是难以一致的。
“不必如此见外。”但人与人却是不一样的,且祈岚之才,并非寻常人可比,虞莜微笑颔首:“祈兄能来找我,我很是欣慰。”
“哈、哈哈哈……”
便听一旁响起三声冷笑,秦昶背负长弓,信步自花树后踱出。
那双近来都很温暖的琥珀色眼眸,此时布满阴云,上前一把攥住虞莜的腕子,凶巴巴把她拽到身后,自己隔在她和祈岚中间。
祈岚原本低头不敢正视,这么一来,反倒倔强地梗直了脖子。
“祈兄,什么风把你吹到洛阳来了?”秦昶皮笑肉不笑。
去年曲山大猎他拔了头筹,今次不打算再出风头,走了个过场便折返回来找虞莜,想着带她进山去玩。
谁想看台上没见着人,倒是章旷上前悄声禀报,道先前姜皓带了南康的祈御史过来。
秦昶就又叫人找了姜皓来。
姜皓想到太子妃对祈公子的事似有心避讳,也不知主子是否另有打算,开口便支支吾吾。
秦昶本来的一分疑,这下成了三分火,追到这里见着人,刚巧听到最后的对话——
小磨人精,他都亲口承认坏你婚事,你倒还欣慰?
“要不、我回去再跟你说?”
虞莜在后捅他一下,没听见就算了,人家里的丑事,追着问岂不讨人嫌。
“我不!”秦昶一口回绝,说完觉得语气有点重,按捺住脾气,用那种甜得齁嗓子的调子说道:“嬿嬿早起不是说脚脖子有点酸,那就少走动些,要不要孤抱你回去?”
虞莜被他腻得掉了一地鸡皮疙瘩,两人最亲昵的光景上,他都没用这种腔调说话过,这是耍得什么人来疯?
不动声色躲开他伸过来要抱的手。
一把糖撒得祈岚难以下咽,昔日的成见,如今却再难维持。
他曾认定熙沅公主心系家国大义,现今才知,她远远避出那个是非之地,真乃先见之明。
南康是从根上开始烂的,若君主贤明,杜相那些小把戏根本玩不转,连老师也要明哲保身,他十年寒窗的抱负,又算得了什么?
“太子殿下,岚今次赴齐,是来投奔报效的。”祈岚苦笑一声,姿态放得很低。
秦昶抱臂斜觑着他,神情不置可否。
“是我,不是你。”虞莜见不得他这副刁难人的样子,直言点明事实,祈岚是来投奔我的。
“嗤……”秦昶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响,“他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郎,我北齐用不着。”
心里的愤懑已快挤破喉咙口,她不是说不管外面的事儿么,怎么这会儿又要来跟他举荐人?
举荐谁不好,偏生是这个他最看不顺眼的祈叫化。
“来啊,将这人逐下山去。”
他一声清喝,决定要给人来个下马威。
丛间应声出现十数名玄天卫,个个彪悍气势凛然,向着祈岚围了上去。
“诶……”虞莜轻轻拍了下秦昶背上的长弓,柔眉轻挑,“既说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了,难道你打不过他?非得叫这么些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