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阿耶教她视而不见,将一些不必要的事物排除在记忆之外,逐渐掌握这项技巧后,她的人生重归平凡,却也得到安宁与喜乐。
前世为辅佐皇兄,批阅各地奏折、处理朝堂大小事物,她迫不得己要关注的东西是旁人数倍之多,所承受的负担,更是无法想象。
她是真的在为皇兄卖命,透支生命,方能在短短数年间,调合心怀叵测的各大世家。
“阿耶,你说达则兼济天下,但如今嬿嬿只想独善其身,我知道,你不会怪我的,对不对?”
阿耶说,家国天下,先有家,而治国,方可平定天下。
“可我不过是个小小女子,连自己都顾不过来……”
谈何国家大义,天下太平?
阿耶生性豁达,他并非野心勃勃的枭雄,私下里常对她说,得之吾幸,失之命矣,只是那头鹿不小心跑进我的怀里,便唯有兼济天下这一条路可走,烹之与民共享。
虞莜清凌凌的水眸流露狡黠,笑靥明璨,“子孙不肖,守不住这江山,可不能只怪我一个人哦。”
自说自话,和阿耶打定商量,虞莜心头一轻,重生回来方才半日,前世五年的付出与背弃,此刻化作清烟袅袅,随风淡去。
心结解开,在阿耶牌位的温和注视下,虞莜面上的笑容逐渐低落。
她抽了抽鼻子,满心委屈无从诉说,杏眸中泪珠悄然凝结,一颗颗如最洁白无暇的珍珠,滚滚而落。
“阿耶,水里好冷……”
秦昶悄悄从后殿的窗户爬进来,借着重重帷幔遮挡身形,探出头来窥视,正看见虞莜抽抽答答哭得伤心,不由神情一滞。
众星拱月,被所有人捧在手心里的小妖精,竟也有哭鼻子的时候了?
是了,老师走了,往后谁来给她撑腰呢,靠虞岐那假仁假义的东西么?
可拉倒吧。
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冒出来——啧,要不我勉为其难……把她娶走算了。
跟虞莜,还有她身后一群小跟班别了这么些年苗头,他那颗争强好胜的心,良配
都不好,再选别人就是。
午时刚过,公主车驾途经宫门,广场上正是车水马龙、人挤为患。
好逑宴临时改为晚宴,接到消息的人大多不死心,仍旧按时到来,待得知熙沅公主恐怕不会在宴上露面,只有三名好运儿受邀申时入宫,纷纷大失所望,一时间跌足哀叹、捶胸顿足者无数。
今次接到宴帖前来的,除了天下知名的几大世家,其余多是金陵本地,及周边郡县名门望族家中的适龄未婚男子。
诚然,绝大多数并不敢肖想获得青眼,不过有机会一睹熙沅公主的绝世风姿,该当为人生一大幸事。
眼下,只能寄希望于国君亲临的晚宴,待回乡后对亲朋说起,曾参加过熙沅公主的及笄宴,那也是倍有颜面的。
眼见一驾朱轮华盖骈车由此经过,见过些世面的人立刻知晓,这是公主车驾,人群起了骚动,无数人的视线胶着其上,若目光能有实质,此刻车厢已漏成筛子了。
然而四面锦帘低垂,密密实实挡住里面的人,由始至终未曾掀开一角。
宫门内步出两列禁军,与十几名乌衣卫一道,迅速隔开人群,车毂辘辘,消失在深宫重阙间。
白南从人群里挤出来,远远朝骑在马上的秦昶打了个手势,神情得意,主子交待的差事已经办妥。
秦昶一滞,这才记起刚才去祖庙的路上,叫他去办得好事。
计划赶不上变化,可他现在改主意了呀,他低头琢磨一阵,又觉殊途同归,跟他的新主意……倒也不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