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开始并没有想要做这个局,毕竟是他自己的生辰宴,出了这样的岔子,首当其冲怀疑的人选便是他了。
可郑淑和她身后的郑氏已经嘱意三皇子了,若是不早做打算,届时他便难以翻身了。
于是在手下的怂恿下,他这才决定以身入局。
如此一来,大家都中毒了,这事便跟他扯不上什么太大的关系了,毕竟他也是这件事的受害者,充其量,他也只是遭人蒙蔽,偏听偏信了小人谗言,这才酿成了如此大祸,况且此事的确能很有效地为他除去两大威胁,若能毒死三皇子和叶太傅的话,哪怕他受些惩罚也无关痛痒了。
可惜事情的发展却不如他所料。
毒发的竟然成了一直游离在他计划之外的赵缚,这是赵文巍始料未及的。
更令他难以接受的是,这毒竟然被宫外的游医给解了,连赵缚那个贱种也没有毒死。
原还想着一石二鸟,结果只扑了一嘴的毛,如今还惹的一身骚。
赵文巍叹了口气,换了一声朴素的衣裳,跟着王忠全一起往宣政殿走去,脑海中也不忘排练,待会见了赵旭,应该如何哭诉卖惨。
不知不觉中,已然行至宣政殿。赵文巍心怀忐忑地走了进去。
“父皇。”他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同赵旭行了个礼。
赵旭面上不显,堪堪掀了掀眼皮,“起来吧。”
赵文巍道:“谢父皇。”
赵旭合上批阅好奏折,放到一旁,问道:“现下身子可好了?”
赵文巍点了点头,“多谢父皇挂怀,儿臣已经好多了。”
如今这般无关痛痒的问候,在赵文巍心中看来,便是山雨欲来前的平静,以他对自己这个疑心病极重的帝王的了解,待会一定会是一场电闪雷鸣的暴雨。
于是在接下来的对话中,他回话时也变得更加小心翼翼了,生怕哪句话说错了,触了他的逆鳞。
果不其然,经过一番铺垫后,赵旭将话题绕到了家宴下毒一事上。
赵文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父皇,儿臣虽是受人蒙骗,可也酿成了如此大祸,父皇怎么惩罚儿臣,儿臣都毫无怨言。”
说着,他还重重地磕了个头,并将额头贴在了手背上,伏在地上一只不起身。
赵旭坐在这高位上数十年,也算是阅人无数,若是连自己儿子这点小把戏都看不出来,那他这个皇帝算是白当了。
但他并未当场拆穿他的手段,只是笑里藏刀地反问他:“你可有前去看望你五哥?”
赵旭自然知道赵文巍和赵缚不对付,更准确地来说,是赵文巍单方面地看不惯赵缚。
这些日子里,他派出去的人可是一直都监视着赵文巍的一举一动。
他这几日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赵旭全都一清二楚。
身为男子,尤其是皇家子嗣,的确应该有些野心,毕竟他这个位置,也是靠自己争取得来的。可赵文巍最不该的,便是用如此愚蠢的方法来清除异党,他以为自己也中毒,便能瞒天过海,可实际上,他这些小动作,全然着了旁人的道,被人牵着鼻子走还不自知。
“儿臣……儿臣这两日刚清理完体内的余毒,想着五哥中毒太深,如今贸然上门打扰,也不太妥当,这才没有立即去拜访,儿臣原本是想着再过两日去的,儿臣这次害惨了五哥,心中羞愧难当,也不知该以何颜面面对五哥。”赵文巍说着,还低下了头,做出一副愧疚难过的模样来。
赵旭只是看着他在自己面前演戏,并未接茬。他今日特意单独召见他,也是为了看看自己这个儿子,到底有多能演戏。
只是有些可惜。
他演得实在是太过拙劣了。
赵旭问:“是吗?”
“父皇……”赵文巍再一抬头,脸上早已遍布泪痕。
他眸中含着一汪晶莹的泪珠,要落不落的,偏生他的长相随了他的母亲,那般地柔和,在殿内的光影下,从赵旭这个位置看过去,显得可怜极了。
倒是他小瞧赵文巍了。
没想到,他还有说哭就哭的本事。
“父皇,儿臣知道自己做错了,这两日,儿臣已经在抄录佛经,为父皇和五哥祈福了。”赵文巍适时委屈地挤下几滴眼泪,“父皇,您就原谅儿臣这一次吧,儿臣日后一定不会再犯如此低级的错误了。”
“哦?你倒是说说,低级在哪?”赵旭听他自我剖析,顿时来了兴趣。
赵文巍抿着唇,支支吾吾地回道:“儿臣不该偏听偏信小人谗言,差点害得五哥丢了性命,也差点害得父皇和其他兄长与大臣们陷入危险之中。”
赵旭睨着他,若有所思地轻轻摩挲着手指上的玉扳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