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只能做到这样了,就算连藕看不懂,沈青也没办法教他。他自己也不会呢,就只能看连藕的悟性了。那书上几百个花样子,连藕慢慢学,他慢慢画。只要连藕能学会二三十个复杂点儿的样式,并且练至精通,这辈子就吃喝不愁了。
连藕愣愣的捧着一大堆东西。怎么青哥儿都不看看他做的好不好,就给他这么多东西?
沈青被他看得莫名其妙,又见他看看自己又看看桌上几样小玩意儿,好半天才迟疑的想,难道是连藕在期待自己夸夸?
沈青没有太多夸人的经验,他甚至没什么和同龄哥儿交流的经验,有点捕捉不到连藕的点。只得又把那几样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绞尽脑汁夸了几句,连藕这才脸上露出安心的样子。
沈青:果然是在求夸夸吗?给找活计还要提供情绪价值,他好难。
然而连藕却是对自己很不自信,生怕做得不够好让沈青不满意,这会儿沈青夸了他几句,连藕自觉得到了沈青的肯定,这才安心下来,抱着那叠子纸道:“我一定会好好学,不辜负青哥儿对我的信任!”
苗氏从灶房里出来,两只小狗立刻从窝里跳起来,跑到苗氏脚下扒着她的腿撒欢。苗氏将两块焯过水的鸡内脏丢给小狗,朝连藕和连蓉笑道:“藕哥儿和蓉姐儿来了,留下吃午饭吧,家里炖了鸡呢。”
今天沈青又和她说了新的鸡子做法,叫什么鸡公煲。苗氏也很乐意做着试试,就杀了一只小公鸡。苗氏老去石渠村小住,他们家的鸡子有一搭没一搭的喂着,平常都是连二婶帮忙照看,请连藕连蓉吃点也没什么。
连蓉十分心动,连藕却拒绝了:“姨,我还是要早些回去。出来时间久了,家里我不放心。”
连家什么情况,苗氏也是知道的,见连藕这么说,也十分理解。连蓉内心挣扎半天:“那,那我也回去吧。”
苗氏瞧她那副馋嘴的模样就笑了:“没事,等做好了,我让青哥儿给你们送一碗过去。”
饶是连藕这般小心,就出来了一小会儿便回去了,可远远快走到连家院子时,连藕还是觉得有一道人影从他房中出来。
他心下一紧,连忙加快了脚步,果然进了自己房间,发现有被人翻过的痕迹。青哥儿给他的玉线他一直省着用,编好了又拆拆了再编,一截绳子要用上一百遍才肯丢。因此沈青给他的玉线只用了很少一点,还剩大半捆。
这会儿却只剩一点点了。
这个家里会有谁这么做,还用想吗?王氏做这种事情不是一次两次了,之前苗氏送了连二婶包头发的时兴帕子,前一晚好好的放在屋子里,第二天就不见了,之后是在猪圈里找到的,早就被猪踏的不成样子。
即便没有分家,可这样分了房的两兄弟,屋里没人的时候也不合适去别人房里。偏王氏会做这种不体面的事,说是偷吧,又是没分家的一家人,可这又怎么不算偷呢?
连二婶要是追究,王氏便死不承认,说是连二婶自己不小心丢在猪圈里却要混赖自己,又哭又闹闹得不可开交。连二婶又没有当场抓住,也就只能这么算了,之后更加小心的看管自己屋里的门户。
却没想到王氏如今连侄儿的房也要进、也要翻!
连藕又仔细检查了一番,除了丢了线,还丢了一只他做练习的蝴蝶,心里便有了数。王氏最近焦虑的不得了,最令她焦虑的就是,她明明知道沈青又拔拉二房,却不知道究竟拔拉了什么,心里没底急得不行。现在可算是知道了,大约偷了他的线和样子,回去自己偷偷学呢。
连蓉又着急又后悔:“她咋这样呢!哥,咱们去告诉青哥,让青哥来给咱们做主!青哥可厉害了!”
连藕却摇了摇头。
他知道沈青厉害,可是沈青给他的东西就这么让人偷了,他也有不好的地方。他不想让沈青觉得,自己是个连点东西都看不住的笨蛋,他更不可能仗一辈子沈青的势。
连藕咬了咬牙,学着沈青的样子,把剪子别在腰里:“我去找奶。”
连老太太最近也愁的不行,同样也困惑这到底是怎么了。明明家里日子越来越好,进账越来越多,三不五时饭桌上就能有肉有蛋,家里的男丁都扯了布做了新衣裳。这在往年都是想也不敢想的,现在全都做到了,可家里的氛围却越来越紧张!
原本只是两个儿媳妇不太对付,但也只是暗暗别苗头,现在却发展到了针尖对麦芒的地步,尤其是老大媳妇,跟疯了似的找事!
家宅不宁可不是什么好事!多少富贵人家都毁在家宅不宁里头,何况他们家这样的小门小户!
正愁着呢,就看见连藕领着连蓉进来了:“奶,大伯娘把青哥儿给我的东西偷了。”
连老太太险些把碗掉地上。
然而听了连藕的说辞,连老太太又缓了缓神色:“藕哥儿啊,你说是你大伯娘拿的,你看着了还是抓着了?那线约么着是青哥儿给你练习用的,也不会往回要,多了少了青哥儿也不知道。再说,会不会是你自己用多了,忘了?”
她还以为王氏偷了啥,把那活阎王给招惹来就不好了。可听说只是一些线,又松了口气。这东西能有什么数?别说是青哥儿给的,上城里给人做活,扯一截揣回家也是常事,谁不往自己家搂东西啊,没数的东西根本没法儿追究!
她只要把连藕唬住了,别把这事儿闹出去就行。而在连老太太眼里,连藕一直是个老实、乖巧的孩子,还挺贴心懂事的。当发生矛盾的时候,高位者往往会让能忍让、更懂事的人退步。他们不在乎公平,只在乎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