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燕不会说那?些老人?家听?不懂的大道理,她只是说,棂棂要上学,梅梅要看病,走不开。而不去提及真正的难处。比如,外婆好不容易遇上外公,也算苦尽甘来。可搭伙过日子?容易,真正交心难。即便外公愿意掏心掏肺,他膝下几?个儿?子?是不同意的,自己又何必去破坏其中平衡。
所以,华燕回家的日子?很短。也许那?也不算家,只是属于她妈妈的家。
妈妈当然爱孩子?,即便她是脆弱得连翅膀都残败的燕子?,也想张开臂弯让孩子?避避雨。
外婆是这样,华燕也是这样。
华燕病重时,母女像聊天似的商量后事,华棂问,要不要把骨灰带回槐花村。
“不,我就跟着你。”华梅笑,“外婆有外公,妈妈有棂棂。”
十?五岁的华棂垂眸,沉稳的模样像是可以平静面对生死。
她总是这样,她不会说棂棂只有妈妈,而是说妈妈只有棂棂。
好像变了语序,那?个脆弱得怕失去一切的人?就是华燕自己,而不是华棂。
化疗的时候,她从没有哼过一声?,医生说从没有见过这么乐观的病人?。
即便到了临终前,她眼底仍然带着笑。
华棂知?道她最后目光里藏着的含义——妈妈这一生过得还不错,不必为我难过。
自己好像也被这样的话术洗脑了,有时候难受得喘不过气就会想,她在?另一个世界应该也很快乐吧。这样的性格,当然在?哪里都生活得很好。
“可惜,我没有很像她。”华棂轻声?说。
月光流淌在?老旧的小屋里,肖何静静看着她的眼睛,“你之前问我,信不信星星是亲人?这样的寓言。我其实信的。她在?天上看着你,下辈子?还要和你做亲人?。”
华棂沉默很久,“我不想有下辈子?。”
肖何愣住。
华棂平静道,“我不像她,可以乐观地想象生活中的一切。死亡是长久的消失,回归宇宙,化为不知?散落在?哪里的尘埃。”
她有时候会厌烦不受控制的敏锐思?维。
这样也许就能说服自己去相信华燕离开得快乐。可事实是,在?女儿?看不见的地方,妈妈度过了漫长的黑夜。
那?些在?叙述里闪着光的记忆,真正揭开面纱,几?乎是这个社会最黑暗的一面。
华棂什么都清楚,又什么都不想清楚。她告诉自己,既然妈妈想自己相信,那?就相信好了,至少离开的时候会少一点牵挂。
华燕离开的时候,胡晋东问她为什么不哭,她说没什么好哭的,流了眼泪去世的人?就会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