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珮这几日一直憋着气,先是觉得杨氏乃头一个恶人,她的亲女秦贞娘自然是跑不了,至于顺从杨氏和秦贞娘的秦芬,那也是助纣为虐、一丘之貉,谁知方才听了那天大的秘密,她才知道这些日子,自己竟是全错了。
“五姐,我……我……”秦珮才说得几个字,泪珠儿便好似不值钱的米珠,连串落了下来。
锦儿知道,自家姑娘定有话要说,对蒲草使个眼色,两人退了出去。
除夕的大日子,人人都着红色,只秦珮穿了件翠绿闪金缎面料的袄子,旁人问她,她只说华贵,秦芬却知道,她是因着商姨娘的事,不愿穿红。
此时屋中更无旁人,秦珮用力扑进秦芬怀里,呜咽半日:“五姐,如今我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和四姐好了!”
“这几日不就很好?也没旁人逼着你非要和四姐亲亲密密,大面上过得去也就罢了。”秦芬轻轻摸着秦珮的头发,又去替她拭泪,一动之下才发觉自己的袖子已被哭湿了。
这几天,秦芬实是想开口劝的,可是她知道秦珮有些牛心左性,生怕一句话说不好了,反惹得秦珮认真记恨起上房来,到那时,杨氏发威,吃亏的只是秦珮这小丫头自己罢了。
此时秦珮哭出来,秦芬见她口气松动,便柔声劝一句:“总之,咱们只记着那个礼字,也便罢了。”
“不,不是,我不是这意思!”秦珮用力抬起头来,胡乱抹了一把眼泪,将在青桐院听见的话,一字不曾遮掩地告诉了秦芬。
秦芬倒抽一口凉气,她也不曾想着,商姨娘竟是自个儿闹腾才落了胎的!
听秦珮的话音,如今上房对商姨娘,只怕是一人一个态度。住在偏远小院,衣食简陋,这是罚她失了子嗣,瞧着像是秦览的意思;给个火盆取暖,不叫她折了性命,这只怕是杨氏的意思。
至于缘故么……一个失宠的姨娘,摆在后院当摆设,既能塞住外人的嘴,也好过往后再填新人进来。杨氏的心思,一向是这样的。
秦芬拍着秦珮安慰了半天,却怎么也哄不好。秦珮一行说一行流眼泪,自小时候时常挨训斥,一直说到商姨娘怀胎后老说不要她了,除开魇镇的事,什么都说给了秦芬。
对于这些姐妹们,秦芬原先是最和秦贞娘好的,对于秦珮,她只当个不懂事的小孩子哄着管着,如今秦珮倒了这一通苦水,人也好似长大了,姐妹二人,竟真亲近些了。
秦览已过而立之年才得了个嫡子,喜得什么似的,大年初一往族里去祭祀一番,应酬话都不及多说几句,便回来喜滋滋换了衣裳抱儿子。
杨氏头上戴着个素面暗纹的抹额,安安心心躺在床上,侧头看着边上摇床里的婴孩,怎么也看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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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孩子是夫妇二人盼望已久的,秦览本欲起个乳名唤做盼哥儿,还是杨氏道太重了,只怕折了福分,因此只择了个好些的字眼,叫作平哥儿。
商姨娘的事,夫妇二人虽不曾出言一个字商议过,却颇有默契地不再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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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秦览来说,他着紧那肚子里的孩子,倒更胜于着紧商姨娘。商姨娘从前虽然娇俏灵巧,颇得他心意,到底是犯下大错的人,妻子打发了她出府,他因着男人面子也恼过,可是恼也恼了,并不认真可惜那妇人。
原以为去了庄子,商姨娘能安心生下孩儿,到时候由他出面,把孩儿抱回府,留着商姨娘在庄子上养老便罢,谁知这贱妇竟如此不识抬举,敢拿肚子里的孩子涉险!
眼见着那贱人诞下一个没了呼吸的胎儿,自己反倒挣扎着活了下来,他恨不得立刻把她扔进冰天雪地,好叫她尝尝厉害,谁知便是此时,小丫头来报太太生了儿子,他只能先将她安置在青桐院,想押后再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