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知道走不通为什么还要走?”我不受控地颤抖,手脚从末梢向躯干发麻发木,“你不要我了吗?不要悟他们了吗?你要丢下这十七年构建起来的所有苦辣酸甜只为了走一条没有意义的路吗?”
他轻轻笑了:“当然有意义啊,如果连做事的驱动力都不清楚、想要到达的终点都看不到,我又该往哪儿走呢?心里明明对猴子厌恶至极,却非装出一副伪善的样子强迫自己去保护他们,甚至无视同伴的伤亡,这样下去人会疯掉的。”
“那……”我从他怀里挣扎出来,胡乱抹了两把脸上的泪痕,吸了吸鼻子,“带上我吧,带我一起去,我陪你一起。”
他眼神如秋月温柔,也如秋月淡漠:“但我不愿意樱跟我一起。”
我怔住了。
“樱是让人迷眩的灿烂花朵,理应在阳光下自在绽放,现在的我内心满是恶意,用这样的身躯去爱樱简直不可饶恕,我不能容忍那样。”他伸手慢慢仔细地为我擦着眼泪,“就这样吧,待在阳光下,那种阴暗的泥淖我一个人去就好,如果能找回完整的自己,我一定会回来用最初那颗纯粹的心重新爱樱的。”
“就算再难只要和杰在一起我都没关系的!”我还在努力挽回,“杰不要走好不好?不当咒术师不行吗?不去管这些事不行吗?”说出的话渐渐哽咽难以成句:“我真的……真的好想和杰一直在一起……你不要丢下我……”
他没有回答,抚摸着我的颈后,明明是笑着,表情却好像在哭泣:“对不起啊樱,对你说了冷酷的话、做了冷酷的事,我很抱歉。”
我没有抵抗,后颈一疼,就坠入了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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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叛逃的诅咒师夏油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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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七)
醒来的时候又是第一眼望见雪白的天花板,我愣愣地盯了一会儿,坐起身,感觉脖子有些微钝钝的痛感。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外面是司空见惯的高专风景,看不到一个人,大家应该都很忙吧。
淡淡的山茶香飘进鼻端。
“是我在做梦吗?”我没有回头,趴在窗台上眺望着远处枝叶郁郁的山林。
“高层那边已经判定特级咒术师夏油杰叛逃,死刑裁决也已下达,”身后传来鬼童丸的声音,“但是没有愿意担任死刑执行者的特级术师,总监部在寻求金羽宫家的协助,我告诉他们要看金羽宫大小姐的意思。”
我深吸了一口尚且带着暑热的空气,缓缓呼出:“他杀了多少人?”
“在场村民理论上共一百一十二人,但是大部分被咒灵撕碎肢体吞食,拼拼看吧,看看能不能拼起来数数。”
我的头又开始针刺一样疼,揉了揉太阳穴:“算了,到此为止吧,跟我没关系。”最后呼吸一口气,关上窗,随口问:“他带回来两个小姑娘吧?在哪里?还有秋哉呢?”
鬼童丸没有回答我。
我心里突然有了种不太好的预感:“怎么了?为什么……”
他看着我,眼神有一种奇怪的怜悯,带着讥诮:“秋哉君试图保护你不受夏油杰的伤害,结果不如人意,根据现场情况和妖气残留来看他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进行了一场恶战——”
“恶战?”我感觉我听不懂他的话,“什么叫恶战?”
“秋哉君受了伤,被带走了,”鬼童丸拈着个塑封袋递给我,“这是在现场找到的。”
袋子里是一撮纸灰和被烧得只剩半边的替身小纸人。
什么?
我恍恍惚惚眨了眨眼,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血嗡地一下冲上来,耳根到脖子都热得血管一跳一跳的,声音不自觉拔高了:“他带走了秋哉?他凭什么要带走秋哉!强行解除我和秋哉的契约又是什么意思?对妖怪就那么感兴趣吗?!”
什么都顾不上了,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要把秋哉抢回来!几步冲到门口,大声吼叫着:“鬼切!鬼切在哪儿?!”
有人迎上来半搂半抱地拦着我,在我耳边不知道在说什么,我耳朵里全是汩汩的血液奔涌的声音一个字都听不进去,用力挣开他:“滚开!”发疯一样用力跺着脚:“鬼切你出来!我以金羽宫琉璃樱之名命令你,给我杀了——”
“樱!”
仿佛一桶冷水迎头浇下,我陡然心惊,顿时从那种混沌的愤怒中清醒过来,慢慢转过头,走廊那边,大狐狸站在那儿望着我,神情严肃又忧虑。
空落落的心终于有了归处,紧绷的弦嘣地一下断了,酸楚的委屈涌上鼻子眼眶,我努力控制表情却还是争不过把脸皱成一团,飞跑过去撞进大狐狸怀里,大颗大颗的眼泪涌出来汇成股打湿了他的狩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