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道上会合,陈恒还未行礼,对方就已经拍着他的肩膀,说道:“跟为师来。”
迷糊的陈恒,一路被带到贾雨村的住处。贾雨村让学生找个地方坐,自己则前往书架上找着什么。
半响,贾雨村捧着几本书走到陈恒面前,“拿回去好好看。”
陈恒接过一看,竟然真的是诗经、楚辞、唐诗宋词等物。
“夫子,我觉得景安这名字,也没那么差吧。”陈恒小小争辩着。
贾雨村不置可否,露出玩味的笑容,道:“还能更好,不是吗?”
体态清瘦的贾雨村,撩起衣袍坐在桌前。他的住处是将书房跟住处打通成一处,中间只用书架做隔断。另有几副无印章的书画,挂在空隙处。
普普通通的一间屋子,倒让主人弄得有几分雅气。
打量着四周的陈恒,想着贾雨村在书院两三年,表现出来的儒雅随和,忍不住有些好奇。
这样的一个人,是怎么变成后来的模样呢?
贾雨村见这傻学生在愣神,就笑着问道:“坐下喝杯茶?”
“啊,好。”陈恒以为师长在邀请自己,赶忙点头答应。
小小的一个乌龙,倒让这对师生,难得的凑在一处。
可坐着聊,总要聊些话题吧。贾雨村深谙此道,将话题在历朝历代的诗人生平上,稍作笔墨点评。话题不自觉就偏向陈恒平日所读的书上。
一听到陈恒读过《盐铁论》,贾雨村就十分高兴,连连夸奖对方的好学。
“夫子还去过杭州吗?”眼睛四处乱瞄的陈恒,却注意到墙上有一副《西湖断桥》的画作。
贾雨村捏须而笑,“为师来书院前,也曾游历大好河山。”
一说到这个,贾雨村就有些兴奋,起身从书架上拿下不少玩物,一一展示给学生看。陈恒如今也非吴下阿蒙,常跟着薛蝌涨见识,知道贾雨村拿出来的得意之物,都不是太值钱的东西。
陈恒并不是小瞧这些东西,只是觉得贾雨村也绝非生活奢侈之人,心中好奇更甚。
他不免打听道:“出门游历一定要花不少钱吧。”
贾雨村点点头,笑着给学生解释,“给有钱人家的孩子当当西席。”又不失幽默道,“你懂的吗,进士这个名头,比起什么秀才公,还是要好用太多。”
陈恒自己就是读书人,又怎么会不知道进士的含金量。在一些穷地方,能出个秀才,那都是县里要敲锣打鼓庆祝的事情。
“听着也是有意思的经历。”陈恒上辈子也是个不安分的,没事就喜欢背着包出去穷游,独自一人走走看看。
有这份经历,他是很清楚这种走到一处,打打工看看景的经历。说好玩也好玩,可要说起路上艰辛羞涩之处,那也是少不了的。
一分钱难倒一个英雄汉。
只有真正穷过,才能知道那份窘迫。
贾雨村却笑了笑,看着一身朴素衣服的陈恒,由衷劝道:“你可莫要学为师,农家子读书不易,比不得富家公子随心所欲。”
嘴上这样说着,贾雨村马上就想起自己教过的一个学生。
金陵甄家的爱子,就曾是他的学生之一。那是贾雨村生平第一次见识到权贵人家的生活,给了他极大的震撼。
直到如今,贾雨村再回想那段经历,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自己十数年寒窗苦读,为官一方时的小心谨慎,都不及一个小孩的投胎之幸。
这就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吗。
贾雨村隐下心中的不甘,只是神色突然转到严肃,朝着跟自己出身一样的陈恒道,“你最近的策论写了吗?”
陈恒点点头,不知道贾雨村的心思,为何变化的如此快。
“快去拿来给我看看。”贾雨村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