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可他随后又笑了起来,“我是啊,我就是自己的上帝。怎么,难道你不是吗?还有心理医生,我去看过,一直在吃药。”
我回头诧异地望了他一眼。
“吃药?”
“是啊,帕罗西汀。”
抗抑郁药?这家伙竟然有抑郁症?!
“那么惊讶做什么?”齐名又笑,“你以为患抑郁症的人都会寻死觅活?啊,好像差不多。”他像是想起自己的一些所作所为,“我每次要去挑战新的极限项目时,经纪人都劝我吃药。看来各方面来讲,他都以为我是疯了。不过,只有在经历生死的那一刻,我才能体会到自己确实活着。你也是吧,何棠江。”
这是他第二次与我谈这个话题。
我们脚踩在已经有一些积雪的高海拔山地上,听见脚下嘎嘎作响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我才回答他。
“是。”我赶紧又道,“不过我和你不同,不是为了作死才来登山。”
“有区别吗?”齐名又问了一遍,“有区别?”
这家伙!
我突然烦躁起来,忍不住加快了速度,追赶前面隐隐约约的灯影。
“当然有!不论登不登山,我都觉得活着很有意义、很有价值!我登山,才不是像你一样体会什么濒临死亡的快感。这就是一个梦想!就像与别人想成为科学家、艺术家或国家主席一样,登山只是我一个简单的梦想。不行吗?”我把心底的不满一口气倒出来,“即便在登顶的那一刻,我更能体会到‘活着’的意义,那也是因为我离自己的梦想更近了一步,而不是死亡。”
“噗。”齐名突然笑起来,抓错重点,“你刚才说的那些科学家、国家主席这样的梦想,难道不是别人幼儿园时的吗?成年后谁还会去想这些?”
我怒气冲天地回头瞪他,“连自己幼儿园许下的梦想都做不到,那这一辈子还能实现什么?”
齐名怔住,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
“……你这话说出口,会连坐很多人的。”
“那是因为他们早就忘记了。”我收回视线,哼了一声,“因为自己忘记了,所以就用各种借口去遮掩,难以实现,异想天开,小时候的自己太幼稚,以此来掩饰自己的放弃。如果幼时的他们看到这样的自己,肯定会对长成大人这件事很失望。”
“那你实现了吗?你小时候的梦想?”齐名这么问我。
“当然!”我就等着他问这一句。
齐名追问:“是什么?”
“每天吃饱穿暖,做自己想做的事。”我拍拍胸脯,“现在已经实现了。”
“……你这不是作弊吗?”
“谁规定小时候一定要许下个宏大的梦想,我就这么朴素不行吗?而且这看起来简单,实施起来也很难的,先要找到自己想做的事是什么,还要让家人认可,再无后顾之忧地追逐梦想。”我想起自己这一路走来的坎坷,“你以为有那么容易吗?”
“也对。”齐名长叹一声,“很少有人能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这么说来,我真的很羡慕你了。”
随着天色越来越俺,雾气也越来越浓,登山灯影影绰绰,像是一颗颗落在山头的星子,将整个队伍串成一串。
四十斤负重的负荷逐渐体现出来,我与齐名好一阵没有说话。耳边只能听见自己粗重的呼吸声,还有血液流过毛细血管的簌簌声。
偶尔能听到一声悦耳的尖啸,那是山鹰滑翔过山谷间隙,归家了。
风开始大了起来,扑扑扑地直往人脸上寡,白色雾气一层一层前赴后继地迎面涌来,就好像在那雾气的尽头,有着捉摸不透的山之妖怪在大张着嘴不断对外呼啸。
这个时候,唯一能带来安心感的就是脚下的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