羯王年纪不算大,该是连五十都没有,从前耳闻他身体不好,此次见了才知实在太差。他见松钗时坐在榻上垂着帐,精神萎靡、词不达意,话没说几句竟然睡着了。
而那大祭司神秘非凡,根本不露面——连男女老少、高矮胖瘦都闹不清。
动要伺机。
所以“大皇子”跟“侍女”非常规矩、整日老实猫在帐子里——挖洞。
羯人“贴心”地惦记着晋是礼仪之邦,念着即便是贴身侍女也男女有别,给二人安排的是个子母帐。
帐子两边各有门,中间被一条短通路连接。
羯人守卫自然是想不到,堂堂一国大殿下,竟在夜里能与侍女做出轮流把风、坚持打洞的掉价儿勾当。
活儿连干三天,大功告成。
“郡主在这等,我去探探风。”
这日白天,羯人使节先行出发去了大军阵前,准备天亮之后入信安城与南晋谈判。二人与景平约好,一旦使节离开营地便设法逃离。
蓉辉一把拉住松钗:“直接走吗?还是……”她压着声音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松钗顶着赵岐的脸看她片刻,笑问:“郡主当真不怕死吗?”
子母帐的联通甬道光线昏暗,松钗看不清蓉辉的表情,只看她像是笑了,又像很悲凉:“怕,但人终有一死,若是……”
若是被当做乱臣家眷,苟活于世不如死得其所。
不枉我报答父亲养育,也不枉我爱慕眷恋晏初哥哥。
我若真的这么死了,他会偶尔想起我吗?
松钗不知道郡主正胡思乱想呢,只觉得这姑娘年纪轻轻,心思倒沉静,接话道:“确实固有一死,但活着还是挺好,不急定论,我先去看看。”
他话音落,掀开地毡,掏出填坑的破布,钻出去了。
松钗经验极为混杂,只身一人,趁夜摸向中军帐。
他本意是探查巡守规律,在暗处蹲了半天,发现帐子周围兵力居然松懈。
这很反常。
他艺高人胆大,索性趁巡戍游岗松懈,绕到军帐侧面看,掀开窗帘缝隙往里看——帐内黑沉沉、静悄悄,没有人。
那谁也睡不醒的羯王呢?
松钗有点想不通,返回子母帐。
“咱们趁夜离开,”松钗低声道,“中军帐里没有人,不知玩什么把戏,难不成是王上和祭司同去信安城了?”
蓉辉沉吟道:“不可能,这不是自掘坟墓么?但肯定有蹊跷,咱们得把这事弄清楚。”
松钗眼珠一转,打手势示意郡主稍待,坏笑着出去,片刻又跑回来:“快快,躺好装睡!”
不出片刻,营帐外起骚乱。
子母帐两侧各有侍卫通报,进帐查看,见二人都睡眼稀松,便道:“营中小范围走水,二位切勿慌乱。”
松钗则第三次从“地洞”钻出去,趁乱去看对方的在意点——士兵们着急忙慌灭火之余,对中军帐旁边一顶不起眼小帐子格外关照。
放火之意在投石问路,烟大火势小,烧了半边破毡子,很快就被扑灭了。
营帐又归于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