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事定下,景平身在故城,心有牵系。他向众人交代一声,说要去府衙。
年轻的几人不明白因由,郑铮是懂的——信安城府衙曾是信国公府。
老大人贴心地问了句“要不要人随同”,景平清淡地摇头,说他半个时辰内必会回来。
乱事一触即发,他想抓着片点光景“回家看看”,可他不想有人跟着。
家已经模糊了,他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勇气踏进去。
他到府衙门口递腰牌,说去里进院子,不用人跟,衙卫称“是”。
景平前脚迈腿,后脚衙卫追了几步:“大人,不久前王爷也去过里进院子,当天也是卑职当班。”
“哪个王爷?”景平有点懵。
衙卫答道:“康南王。”
府衙的最后一进院子有景平幼时的房间,现在整道院子堆放着办公杂物。来路上满怀的乡愁和悲切被“康南王”三字撞散了许多。
景平推开旧木门,房间熟悉又陌生,陈年积灰有李爻触碰过的痕迹,木马、小弓多被擦净了。
他弯了下嘴角,难以形容现在的心情。
扫视间,他看见藏在桌、柜夹缝里《玉尘的藏宝簿》。薄册子是他小时候自娱自乐“过家家”的宝图,也明显被动过,又悉心地放回去“藏”好了。
景平揉了揉脸:他连这个都发现了么,丢人啊,晏初笑话我了吧?
这么想着,他将宝藏簿拿起翻开,本想去看藏在隔壁的“宝藏”有没有被动过,惊而发现册子里添了一张新宝图。
与小孩子稚嫩的笔法不同,那人笔力很稳,图画得简明、准确、标志建筑特点鲜明,颇有战略布图之风。景平一眼认出那是邺阳城康南王府门口的地形图。
王府位置被画图人学着小景平的模样标记了个“x”,图下两行小字,铁划银钩,亲切又熟悉。
第一行:“x——也是玉尘的”。
第二行:“玉尘是我的”。
景平抚摸上那行字,不自知地笑了:是啊,你的是我的,我是你的。
也正是这日天没亮时,檄文到了都城邺阳。
皇宫内院。
赵晟由皇后照顾着梳洗更衣,他面目好了些,脚还跛,但能走路了。
他当初被苏禾率群臣殿谏,气晕过去,醒来一度怨恨皇后父女。
繁华落尽养病时,他倒想明白了很多事。
针对他的只有想要皇位的赵晸;其他人,要么是附庸,要么是对事不对人。
而今,他还想要皇位和天下,不能把人得罪光了,即便想秋后算账,也要等来“秋后”再说。
诸多大臣中,最容易被稳住的,是他的老丈人。
“这些年跟着朕,你心里委屈吧?”赵晟抬手,柔缓抚摸皇后脸上的伤痕,“把它治好了吧。”
皇后一怔,表情似动容又似悲伤:“臣妾得陛下尊为皇后,怎么会委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