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天一色,是一种明澈透亮的很淡的冰蓝色,显得一切都宛若仙境。
楼谏低头,似乎在那清澈的海水里面照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但是很快他发现是他看错了。
一只庞大的鲸鱼正挥舞着鱼鳍,从水面下面冲出。
只有亲眼看过的时候,才会意识到那是一只怎么样巨大的,无法用语言去描述的庞然大物。
它灵活地翻了一个身,露出雪白的肚皮,重重地重新又砸落回到水里,溅射起一片水花和众人的欢呼声。
六月份的极昼已经过了,但是这里的白天却还很长。
太阳整日懒洋洋地在天空中要死不活地躺着,像是离得地面很近又很远。
让人很安心,像是永远都不会有落下的那一天。
说起来很难置信,但楼谏失眠的问题在这里却得到了些许像是止疼药一般的好转。
于是他难得在早上六点的时候,就打开了自己随身带着的电脑,来做他半个月一次的心理咨询。
“哇哦。”
艾宝英的脸在对面闪了闪。
画面有些轻微的卡顿,正露出他手腕上那只百达翡丽纪念系列的手表来。
“小伙汁,你最近的旅程如何?”
他的声音也有点失真,但是很快就再次流畅,在他的身后是那间熟悉的办公室。
“还好。可以说,要比我想象得要更好一点。”
楼谏的手里面随手抛着一只红红的苹果。
他盘腿坐在地上,身上穿着一件白色宽松毛衣,从露出一只瘦削的肩膀来。
窗外是朦朦胧胧的白色,楼谏的脸背在光里面,是一团柔和的影子,长长的睫毛在光里,蝴蝶一样颤动着。
有时候稍微想一下,楼谏也是觉得有些许好笑。
他都已经和殷刃分开了这么久,但是和艾宝英却始终还稳定地每半个月都打一次视频电话。
最初刚过来这边的时候,他在本地连续找了两个心理咨询师却都不适合。
也不是说不好,但就是不合适。
那个时候他的法语还不怎么好,焦虑症又复发了。
刚从医院里面治疗好了低血糖,挂完水被送出来,整个人都瘦得厉害。
也是他最难过的一段时间,感觉真的要死在异国他乡的病床上。
后来他还是联系上了艾宝英,原本的线下面诊改成了线上的,只是价格却还是没变,一样地贵。
艾宝英后来还和他解释过这里面的道理。
“任何一种亲密关系都是这样的。”
“因为你们之间的距离太近了,不仅如此,你们还都想要再靠近一点,再近一点,恨不得紧紧地像是一个人一样,毫无缝隙地贴在一起。”
“但是你们却忘记了自己的身上带着刺,就像是冬眠的刺猬一样,为了取暖想要靠近。”
“可是靠得越是近,就越疼。实在是疼得受不了了,就有两种结果:一种是其中的一方受不了这种疼了,就主动分开了。”
“另外一种呢?”
楼谏扬眉,怀疑这根本就不是心理学的什么理论,而是纯粹对方在这里胡说八道。
“它们双方都自愿地,为了爱一根根拔掉了自己身上的刺,露出粉红色的柔软赤-裸的身子来。身上的伤口都还痛着,都流着血,最后——它们伤痕累累地筋疲力尽地,终于能够靠在了一起。”
“但是其中一旦有一方后悔了,选择退出。另外一方就会立即变成这场爱情里的小丑。所以它们才要相互试探,都想要对方爱自己更多一点,谁也不敢先开始。”
“于是它们就像是跳舞一样,一次次地接近,又分开,又控制不住地再次接近……如此往复,直到达成上面两个结局里面的其中一个。”
“这两个结局,听起来都不像是一个好的童话结尾。”楼谏冷淡地评价道。
“本来就不是。”艾宝英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