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检和市检毕竟是分隔两地,王晰每周末都会跑回家陪高杨,工作日得空了也往回跑。可是这两次王晰回家,都没有如愿地看到本应该喜笑颜开迎接他的小狼崽。
头一回可能是偶尔加班,但第二第三回就不正常了。王晰打电话问他,他也闪烁其词地说在忙,要不是相信这小孩过于执拗地死心塌地,王晰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被绿了。
他大概猜到了高杨在忙什么,沉着脸给市检察长打了电话。王晰此时没感觉到自己的表情已经布满了阴云,沉静的表象下是排山倒海般的山雨欲来。
&ldo;哟!小领导,有空关爱一下我们老部下了?&rdo;
&ldo;老师,您别这么说,&rdo;王晰打断了对方亲昵的寒暄,&ldo;为什么把君仕的案子交给高杨?&rdo;
电话那头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ldo;高杨跟你说了?&rdo;
&ldo;我猜到的。&rdo;
检察长叹息道:&ldo;你也知道,高杨他对这个案子本来就熟悉,从小在公检法泡着长大,对犯罪又敏锐,他去是最合适的了。&rdo;
&ldo;他还那么年轻,您就让他负责这么大的案子?&rdo;
&ldo;这案子危险性大,没几个年纪大的愿意接,分给他们像踢皮球似的来回滚。再说,是高杨自己请求接这个案子的。&rdo;
王晰挂了电话。
外头下雨了,忽然间的电闪雷鸣。夏季的雨就是这么不讲道理,说来就来说变就变。
今天高杨好不容易不用加班,在家门口思索了半天该怎么跟王晰解释,脑子里编好了无数种理由,但在他打开门看见王晰的一瞬间,便知道不必再解释了。
王晰站在窗子边,远远地望着他,狭长的眼睛里浸满了哀伤,一点点愤怒也被他完美的掩藏,只留出攥紧了的拳头这一丝破绽,但还是被高杨敏锐地捕捉到。
&ldo;你……都知道了?&rdo;
&ldo;为什么不跟我商量?&rdo;王晰问他,&ldo;你为什么主动要去?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rdo;
&ldo;因为你当初受伤是因为他们。&rdo;高杨回答道。
&ldo;就因为这个?&rdo;王晰压着怒火质问道,&ldo;你才刚工作没多久,资历不够人脉不够,出了事没人能救你。这不是能力的问题,你去接就是比其他人接危险!&rdo;
&ldo;那你呢?&rdo;高杨反问道,他的语气很温和,温和到温柔,丝毫没有被王晰的怒气影响到,&ldo;我小的时候,你也才刚刚当上检察官吧?你不害怕吗?&rdo;
是了,这才是高杨真正的理由。
王晰不仅是他爱的人,更是他的光,他想要追逐的,想要成为的光。
&ldo;我和你不一样……&rdo;
&ldo;有什么不一样?&rdo;高杨笑了笑,走近到他跟前,&ldo;一样都只有两只眼睛一张嘴,一样都是普通人,你能做到的,我也能。&rdo;
高杨牵起他的手,轻轻落下一个吻:&ldo;相信我。&rdo;
王晰拗不过他,也不知为什么,还是选择了放手,让他去天高海阔地飞翔‐‐他总能飞出一片比自己广阔的天地。
这个案子机密性高,王晰没有插手的份。他往回跑的次数少了,每次都等高杨打电话来说不怎么忙了才回去。但他给高杨发微信的频率变高了,几乎每天都得翻来覆去地问,每天晚上都要听着对方回复的语音才能安然入睡。
检察院的讯问不比警方,如果说在警局的讯问还有转圜的余地,那么移送到检察院就半点都马虎不得。君仕的网络遍及全市乃至省内,逮到哪一个都是烫手的山芋。阿云嘎也不能随时看着,总有那么几个办事不力的,移送给检察院的陈述一团乱,摆明了就是给对方延迟和脱罪的机会。
这回碰到的刺头,是君仕名下一个房地产商的情人。这起案子牵扯到税务局受贿,警方忙不迭地把这部分扔给检察院,生怕沾了半点腥。高杨也没说什么,顺其自然地接下,带着一个检察官助理对嫌疑人进行讯问。
那女人满嘴的谎话,偏偏谎话还能自圆其说。明明看着没读过几年书,却是久经人世的老手,太极打得那叫一个好。高杨有的是耐心跟她磨,毕竟这样的人也没少见。
让高杨感到警惕的,是这个女人绵软的笑里还带着阴狠的刀。
鲜少有人被逮捕了还敢造次,然而这个女人却像打不死的小强,只要还有半点希望就要拼命地往外挣脱。高杨在跟她对话的时候把自己的一言一行都收得谨慎,生怕被她抓去了什么把柄,被反咬一口。
&ldo;高检,您有个爱人吧?&rdo;
高杨知道她难缠,也没想到难缠到这种地步,看样子是在外头就调查过自己。
高杨以不变应万变,也不回答他的问题,低头做着笔录。
&ldo;啧,我见过他两面,长得是真的漂亮,姑娘也没他漂亮。&rdo;
&ldo;现在没让你说话。&rdo;高杨头也不抬,冷冷地回应了一句。
那女人丝毫没有收敛,反而像是确认了这一点在高杨心里的重要一般,继续往这道裂缝上凿:&ldo;高检,咱们当初不是说好了,您公诉的时候放我一马,我告诉您王检被枪击的主使吗?&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