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颜嫣还是拿出昨日那篇《画皮》递了过去。
薛白接过,打开来,只见上面已多了许多的批注。
若他哪个字写得太丑,颜嫣会以丹笔覆在上面重新写过,方便对比字形。语法上的不足之处,则是以漂亮的小楷写在一旁。
比如他写的“门未栓上”便被她改为“双扉虚掩”。
再往后看,其中有“结为夫妇”四字被改为“愿修燕好”,反倒是薛白愣了一下,感到韦芸目光瞥来,他下意识把卷轴抬了抬。
颜嫣得意地把今日的故事卷轴收好,抬起头,乖巧地笑了笑,开口指点起来。
“阿兄写字还是太锐利了些,所谓牵丝映带,有顿挫也该有回锋,笔划才会舒缓……”
薛白仔细记下,方向师娘行礼告退。
颜嫣探头向外看了一眼,小声道:“阿娘,我要把我书房的几个卷轴一起带去玉真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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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中,薛白先把卷轴放好,青岚则已打包好了今日要吃的冷食。
杜五郎不知从哪里挖来了一株小树,要种在薛家庭院里,薛三娘与薛崭在一旁帮忙,薛崭不时抱怨道:“五哥你这样会影响我练刀功的。”
“就没见过比你们家更空的庭院了,哪里不能耍?这树长开了,能把女儿家的闺阁与你们东厢隔开。”
“等这树长大了,我阿姐阿妹都嫁出去了。”
“你别乱说。”薛三娘羞红了脸,教训了薛崭一句。
“走吧。”薛白道。
男儿们骑马,女眷乘车,一路向东,到朱雀大街靖善坊与杜家诸人汇合,往南走去。
杜五郎与薛白并辔而行,问道:“你三妹闺名运娘吗?”
“好像是吧。”
“你连这都不知道?”
“平时只唤排行。”
薛白既知她们不是亲生妹妹,一直避免太过亲近,确有些生分。
杜五郎见他果然是自重的君子,难得有些佩服,问道:“哎,你想好没?一会怎么办?我堂舅的女儿可是蛮横得很,长得也不如宗小娘子。”
“你阿娘分明说大家闺秀,端庄得体。”
“在她面前当然端庄。”杜五郎叹息道:“我也得想个办法,不让裴家小娘子看上我。”
“你可有好办法?”
“太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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扫祭之后,众人便往裴家的庆叙别业。
薛白随颜真卿查案时来过这里一次,今日再来,见了裴家的马车,才更能体会到闻喜裴氏的门第显赫。
裴宽有兄弟八人,全是进士、明经及第,担任地方大员。他们在洛阳的宅院连成一片,子弟上百人,皆有才干。
根据杜妗给薛白打听的情报,说“河东皆希冀裴宽拜相”,意思是,裴宽在范阳节度使任上功劳甚高,连北方夷狄都感激其恩泽。圣人忌惮他威望,将他调回朝,这可以理解,但不拜相却已引得许多人不满了。
河东望族的代表,熬到这等名望、资历,以边帅身份入朝却不拜相,根本不是他一人丢脸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