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厥人也只慌了一瞬,随即继续安然啃羊排,“你这人这么狡猾,若他真能帮你,你还用来找我?”
“你都说我狡猾了,我使点小计,让他帮我也不是难事。”
突厥人不搭话,心头却也觉得赵秀能干得出这种事。
“我不过是想着咱们这一路来,也算同生共死、同甘共苦,所以不忍将你扔下。”赵秀感叹道:“我赵秀不是什么好人,可却是讲情谊的,何况……”
突厥人直觉他‘何况’不出什么好话,便打断道:“我答应你,去替你送玉虎。”
这突厥蛮子忽然这么爽快,赵秀倒有些不放心,委婉道:“你们突厥人对狼神发誓后,是不是不能够反悔?”
突厥人只想拿啃干净的羊骨头塞进他脑子,搅散他那满脑子诡计。
赵秀见他要起杀心,很有眼力见的,给他递上一块新的羊排。
突厥人接过羊排啃完后,在身上抹了抹手,对狼嚎的方向,抱胸起誓道:“我阿艳连山对狼神起誓,定助赵秀将信物送往北庭,若违背誓言,便叫我葬身狼腹。”
发完誓,他瞥了一眼赵秀,“这下放心了?”
赵秀点头,“放心,放心,我一直对你都挺放心的。”
阿艳连山不信他的鬼话,另道:“我答应替你送信物,你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就说这人答应得没那么容易。
赵秀提了提心,请道:“洗耳恭听。”
“你是颍王的人,定熟知其京中网络,你既能替他给郭元振传信,那定然也能替我疏通与京城官员的关系。”
“你要我给你当线人?”这突厥蛮子野心可真不小,赵秀笑道:“这么信任我?不怕我像伏羌县令那般背刺你?”
“我不信你,但能杀你,我们鹰师可不是百鹩那种没用的野麻雀。”
赵秀脸上带笑,心头却是一沉,此时恨不得将楼云春吊起来抽个八百遍,瞧瞧自己为了他,都惹上了些什么人!
不是想置他于死地,便是想逼他叛国。
若是这突厥蛮子往后发现自己骗了他,他这下半辈子怕是就要东躲西藏过活了。
“怎么?不愿意?”阿艳连山眼底火光跳跃。
赵秀回神,“这可是叛国通奸之罪,我得考虑考虑。”
阿艳连山道:“你如今所作所为,与叛国又有什么不同?”
“我如今只是背君,不算叛国,二者可大有不同。”赵秀盯着火堆,缓缓道:“俗话说成王败寇,往后若颍王登位,我还可算个功臣,可你们突厥人若占了咱们的山河,我站在你们这边,那便是国贼,可是要遭万世骂名的。”
“你们中原人就是死守这些虚名。”阿艳连山不屑道:“便如你所说,成王败寇,我们若打败大盛,建立新朝,不也是王?”
赵秀嗤道:“大言不惭,依你们如今之势,休说打败大盛,就连凉州都出不了。便是你们西突厥举国走狗屎运,打败了大盛取而代之,也成不了气候。”
阿艳连山被戳到痛脚,挤出两个字,“狂妄。”
“你很清楚这是事实。”赵秀起身抖袖,转向阿艳连山,朝他比出三根手指,“三代,即便你们取代大盛,最多三代必定亡国。而亡国的原因,便是你如今不屑一顾的‘虚名’。”
阿艳连山冷笑,“危言耸听。”
赵秀摇头相讥,“愚昧无知。”
两人互瞪半晌,一阵夜风吹来迷了二人的眼睛,也吹得人打颤,赵秀揉了揉眼,走到火堆上风口,一边挡风一边烤火。
“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你和你们的王,根本不了解大盛,也不了解中原,所以征服不了我们。”
赵秀摊开手掌贴向旺盛的火焰,“在你们眼中,颍王讲求的名正言顺,郭元振讲求的师出有名,和我不敢背的叛国之名,都是虚名,可在中原,这些都是礼。对掌兵、掌权者而言,礼甚至高于皇权,可以不尊皇权,但不能不尊礼,甚至连皇帝都要受其约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