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祝词,被侍立在大殿上的传旨太监依次传扬出去,到最后一个宦官说完之后,一时之间整个紫禁城都回荡着悠扬的声音。
愿从今后八千年,长似今年……月池叹息着,她跟随众人一齐拜下,山呼万岁之声,响遏行云。
从这天起,他们没有再刻意避开彼此,仍然一同起居。她每天都会察看他的伤口,替他上药。而他每天亦会看她的脉案,询问她的情况,但他们却不再说话了。
贞筠、谢丕一行早就到了广东了,那时正值瓢泼大雨,时春正在军帐内处理公文,忽而有士卒来报:“回禀将军,外头有人来,说是您的亲眷,想要求见。”
时春有些茫然,她在时家的亲戚早已离散,留下的只有月池和贞筠二人而已。可如是她们到了,又何需通报呢?
时春问道:“可有说是我什么人?”
士卒道:“她说是您的妹妹。”
时春一怔,她走到营帐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狼狈不堪的人。她的声音在发颤:“贞筠?”
贞筠愕然抬头,她还未开口,就已泪如雨下。她大哭着跑过来,冲进时春的怀里:“可算是找到你了!”
至心如对月中人
你还知道,我是大老婆啊!
贞筠这一路逃窜,上要躲避朱厚照的人马,下要防备地头蛇的追杀,还得与两个男子同行。谢丕虽然颇有机变,但却是断了一条腿,离不开人照顾。而谢云本就是养在蜜罐里的大少爷,一到民间是处处受挫。到头来,这一行人的重担全部压在贞筠头上。而在此之前,她又何曾过有这样的际遇。饶是她再怎么小心,也不可能毫无波澜、一帆风顺到广东去。
他们到了东江补充干粮时,就发现有人盯梢。谢云已是面白如纸,他当即就想驾着马车奔逃,却被贞筠和谢丕齐齐阻止。
贞筠斥道:“不能跑!”
谢云吃了一惊,谢丕解释道:“他们不愿在大庭广众下闹事,在这市集处反而安全。”
谢云道:“可咱们也不能在市集呆一辈子啊。这里总有散的时候,等到人散了……”
三个人都在对方眼中看到惧意,谢丕与贞筠同时开口:“让我先下车……”
此言一出,两个人都是一愣。谢丕眼中感激、内疚、愤怒交替闪过,这情感太过浓烈,叫他的喉头仿佛被塞住,说不出一句话。贞筠则别过头去,她故作轻松道:“别忘了,我是李越之妻,他们不敢拿我怎么样的。”我毕竟还欠你一条命。
谢丕只轻轻道:“可你已经选择跟我走。”我就当护你周全。
这恐怕是他这辈子说得最出格的一句话了。同行这么久,他甚至连看都不敢多看她一眼。他本以为彼此之间隔着山海,可没想到命途的无常硬生生将他们锁在了一起。可锁在一起又如何呢?人不是牲口,不能只为情感而左右,每个人的肩上都有属于他的道义、责任。
就在他们相对无言之时,谢云忽然蹦了出来,他对着谢丕道:“你不能下!腿都没好逞什么能。”
他又看向贞筠:“你更不能去,男子汉大丈夫,岂有躲在妇人身后乞怜的道理。”
他做风萧萧兮易水寒之态:“还是我去吧。”
他一松缰绳就要跳车,贞筠和谢丕惊得魂不附体,忙抓住他。谢云转过头,忍不住淌下泪:“堂兄,我走了之后,求你看顾我爹……他……”
他想为其父辩解,可话到嘴边,却无论如何都吐不出来。他一横心,就要挣脱。谢丕忍着剧痛,拼命按住他:“别冲动!”
他的面色更加惨白,喘着粗气道:“没了你,我们也只能脱身一时。只有你留下,才能带她走。没我的拖累,你们逃走的机会才更多。”
可谢云如何能肯:“那难不成叫我看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