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虚离开后,明正帝用帕子拭去手上的香灰,与余启蛰道,“湛行,程掌印去咸阳后,朕在前朝宫里便只有你可倚重了,以你之才,留在翰林院那等清苦的地方倒是可惜,这六部你可有属意的地方?”
余启蛰眸光微动,不动声色的道,“臣蒙圣上厚爱,只臣资历尚浅,能在翰林院历练是臣的福分。”
明正帝微微一笑,“你倒是个不贪心的,年轻人不轻易叫权势冲昏了头脑是好事,只是翰林院都是一帮老学究,你若真在那里待上个三五年,一腔的踌躇满志就要给消磨没了,朕当初点你做状元,看重的便是你年轻大有可为,你与宋子谦萧燕台都不相同,你是朕的人。”
明正帝后半句话加重了语气,在余启蛰肩膀上不轻不重的拍了拍:“朕缺的是有用之人,能在朝堂上为朕分忧之人,湛行你可莫要让朕失望啊。”
余启蛰一脸正色,“皇上待臣有知遇之恩,圣上但有吩咐,臣万死不辞。”
明正帝目露欣赏之色,“提拔你去六部之事一时倒也急不来,朕虽为一国之君,却不能事事随心所欲,若无由头,倒显得朕有失公允,难免招人非议。”
语毕,明正帝没在奉天斋多逗留,他迫不及待要去养心殿召见程英,吩咐他去咸阳修建太和殿一事。
余启蛰目送明正帝离开,他站在香殿内,盯着沙盘里的一堆乱沙看了一会儿,又抬头看向殿内伫立的三清道君神像,神像悲悯,双眸垂立,好似在俯瞰众生。
余启蛰唇角浮现一丝冷嘲,太虚道士表演的仙人上身虽无破绽,但却分外可笑,他想不通身为皇帝,明正帝为何会对太虚所谓的长生金丹深信不疑,不过坐在那把至高无上的龙椅上,人的贪念会被无限放大,饶是凡夫俗子,生老病死之时,尚且还会贪恋人世间,更遑论身为一国之君的天下之主。
离奉天斋,余启蛰并未回翰林院,而是去了一趟钦天监。
钦天监门庭冷落,年久失修,两扇破旧的木门紧闭,似无人烟一般,只是门上并未挂锁,透过褴褛的门洞隐约能瞧见院内有人在活动,余启蛰抬手敲了敲院门,院内的人影被惊动,只是并未有人出声。
余启蛰用手轻轻一推,木门发出‘嘎吱’的响声,院内一个半头银发的老头似被吓了一跳,用昏花的老目警惕的瞅了余启蛰一眼,瞥见他身上的官服,认出余启蛰的身份来,忙毕恭毕敬的上前,神色有些惶恐不安的道,“不知您是翰林院的哪位侍读大人?过来可是有差事要吩咐?”
余启蛰看了眼老头身上洗得发旧的官袍,微微拱手,“您是王监副?在下是翰林院的余启蛰。”钦天监自从上任监正李斯与淮阳长公主一同身亡后,便再无监正,吏部也像是忘了钦天监的所在,十来年都未往钦天监输送官吏,余启蛰在留意到李斯后,就留心打听过钦天监如今的现状,知道钦天监如今只剩下一位姓王的监副。
老头显然听过余启蛰的名字,忙恭敬道,“原来是金科状元余侍读,不知您过来是有何吩咐?”
“实不相瞒,余某对推算阴阳天命、节气历法颇有好奇,近来也看了不少扶乩的书籍,只是书中记述晦涩难懂,特来讨教一二。”余启蛰温润有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