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荷今日弹了一曲颇为应景的阳春白雪,她十指纤动,半抱琵琶,弦冷铮铮,珠落玉盘,不如其声清脆万一。
一曲结束,亭内几人都颇为震撼,宋静容笑着夸赞道,“瑶玉没有言过其实,素荷姑娘的琵琶弹得竟然这般好,真是令我自叹弗如。”
素荷浅笑着道,“宋二姑娘的七弦琴亦令我向若而叹。”
“你们弹的都好,就我和瑶玉是真的献丑!”崔琼笑着朝魏敏道,“不行,你今日也要弹一曲,这样一来,我和瑶玉就不算垫底了。”
魏敏并不擅音律,她看了余娇一眼,淡声道,“刘三姑娘也没弹,你倒是会欺负我。”
崔琼是想着余娇在乡下长大的,跟她们自小就学琴棋书画不同,话里没提余娇,也是怕她从未抚过琴,会陷入尴尬的境地,却不想魏敏竟这般不知事,还是将余娇给带上了。
崔琼给魏敏递了个眼色,笑嘻嘻的道,“瑶玉都说了,余娇也算是我妹妹,不欺负你欺负哪个?”她拉着魏敏往琴架旁走,“我都许久没听过你抚琴了。”
魏敏像是没看见崔琼的眼神,“刘三姑娘若是不弹,我也不弹。”魏敏笑回首看着倚靠在水榭栏杆旁的余娇,淡淡笑道,“刘三姑娘医术精妙,制香亦是个中高手,好似样样精通,我倒想见识见识刘三姑娘的琴艺如何?”
魏敏说话语气很是客气,仿佛真的就只是好奇而已。
刘瑶玉也没听出旁的端倪来,但依旧帮着余娇说话道,“我三妹妹可没你说的这么厉害,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别捧杀她。”
宋静容察觉到一丝暗涌,笑着说道,“香海花溪的梅花开的正好,我们在这里也坐了许久,不如出去走走?”
崔琼拍手就要应和,魏敏却看着余娇道,“难道刘三姑娘比我还不擅音律?这满京城的姑娘里,就数我琴艺最差,刘三姑娘技艺若还不胜我,往后便有刘三姑娘垫底了,你们可都不许再拿我的琴艺打趣了。”
刘瑶玉脸色微微一变,新月眉蹙起,神情有些不高兴了,前几日及笄宴魏敏倒是好生生的,她还只当魏敏将自己那些话都听进去了,哪知道这人今日竟还这副样子。
魏敏一贯说话耿直,崔琼心大,倒是没觉出什么来。
沈莞是知道魏敏爱慕顾小侯爷的,她是个心思玲珑的,只略一想,就明白了为何魏敏会一再让余娇下不来台,打圆场道,“我们又不是贡院里的举子,琴艺哪里还用论个高低,不过是闲弹罢了。”她看着水榭外,起身道,“外面还飘着雪,雪中赏梅想来别有一番滋味。”
魏敏咬了咬唇,她又没做什么,这几人却都偏护着余娇,心里一时间很是不舒坦。
“崔琼撺掇着我弹琴,你们一个个都坐在旁边笑着看好戏。”魏敏负气道,“我不过就是打趣了两句刘三姑娘,她还没说什么呢,你们倒是坐不住了。”
刘瑶玉听了这话也来了气,余娇见她脸色难看起来,忙拉住了她的手。
事情既然是因她而起,自然也该她出面解决,总不好真的闹个不欢而散。
余娇知道魏敏是因顾韫的关系,才会这样针对她,倒也不觉得生气,只是有些无奈。
“我的确不擅抚琴,略通些琵琶,既然魏大姑娘想要见识见识我的技艺,那就只好献丑了。”余娇没有看魏敏,上前一步,朝素荷道,“借你琵琶一用。”
素荷闻言,眸子亮了亮,颇有些惊喜,世家小姐里擅抚琴的颇多,琵琶这种从西域胡中传来的乐器,多是酒馆乐坊里有人弹奏,她将手中的琵琶递给了余娇。
余娇抱着琵琶,坐到了软凳上,微颔螓首,拨弄琴弦试音,手指触到弦上,只感觉恍若隔世,她唇角噙了一抹浅笑。
师哥傅川虽高大俊朗,谁能想到帅气阳光的他却弹得一手好琵琶,师哥母亲是音乐学院的民乐教授,琵琶方面造诣极高的大师,师哥遗传了他母亲在音律方面的基因,虽是从医,但也继承了他母亲的琴艺。
余娇会弹琵琶,是师哥傅川亲手教会的。
低哑杂乱的弦音响起,亭里几人都听出余娇指法生涩,不像是会弹之人,只有素荷看着余娇放在弦上的手指目不转睛,几人里唯她精通琵琶,一眼便看出余娇的指法是对的,虽然有些生疏。
余娇拨了拨弦,试了好一会儿,才定好弦。
她闭上了眼睛,青葱纤指微动,一阵清凌凌的弦音轻缓响起,曲调轻缓悠扬,清音从洗心池的水榭缓缓倾泻散开,传遍四周。
念劬塔上,斜倚在太师椅上的男人,听到这琵琶声,倏然睁开了那双狭长的丹凤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