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泰听到这里更觉得有些无语,东强西弱是他早就清楚的情况,但却没想到彼此间的差距简直是体现在方方面面,不说各自军政统治之间的差距,甚至就连各自境内那些凶悍难驯的稽胡部族,东边的都比西边的滋润得多。
西边这些稽胡部族们,一个个穷得叮当响,通体压榨几遍怕也难出三两油。唯一一个比较阔气的凋阴诸胡部,还是因为训凋玩鸟的独特手艺赚点辛苦钱。
可这离石胡不只凭着在晋阳周边打劫而收获颇丰,而且听这意思居然还开辟了国际贸易安保业务。别的不说,单单这视野与谋生的格局就让西边这些稽胡部落拍马难及啊!
如果这刘库真所言属实的话,那自己这一次可真的是有眼不识真土豪了。
李泰倒是并不讳于承认自己的错误,当即便换上一副略显和蔼的神态,望着这个刘库真说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若你真能失志弃暗投明、痛改前非,我也不会一味的加你酷刑、夺你性命。是生是死,终究还是要看你自己的诚意如何。人若不自救,则莫能救之,你明白吗?”
“明白、明白,完全明白!”
讲到自己的性命安危,刘库真精明且认真:“我不敢隐瞒大都督,今年年初迁徙避祸时,我父便将族中过半的积储都携带同行,避祸途中虽也耗使了一些,但在漠南又得不少那些胡商馈赠的报酬,全由我父的亲信卫队负责看管押运。就连之前共蠕蠕游骑交战时,都因撤走及时而损失不大……”
这家伙好歹还要点脸,并没有把话说的太直白,但意思也已经很明确,那就是他老子身家很丰厚,可以放心大胆的讨要赎金。
但是因为这肉票配合的有点超出常规,简直就等于自己把自己摆在了肉桉上,让李泰都不由得生出几分荒诞不真实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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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会儿也是有点不敢尽信其言,而是有些不确定的说道:“数万部曲分崩溃散,本身已经是大罪一桩,你父还肯为了你一人安危浪使大量财货?”
有钱是一回事,但舍不舍得花又是另一回事,特别还是花在这样一个极品身上。
反正如果换了李泰是他老子……呸呸,李泰只觉得就连这么打比方都有点不吉利,但凡跟这样的家伙沾亲带故都是倒了血霉,真能拿来换钱?
“大都督请放心,我父对我宠爱可不只是因为私情。我出生时,族中各种瑞事发生,老羊复乳、坟上长蒿……族中耆老和方术高士们都断言我乃族中大兴之兆,我耶是绝不会让我有什么闪失的,只要是不太过分的要求,他都会……就算有些过分也不打紧!”
刘库真又一脸自豪的说道,向李泰隆重介绍他在部族中的福星锦鲤身份。
李泰也不知得是怎样猪油蒙了心窍的人才会相信这样的货色能是整个部族的希望,但见这家伙一脸信誓旦旦的表情,竟不由得相信了几分,可见无论任何事只要达到一个极致、哪怕是荒诞的,都会变得颇具感染力。
但无论这是不是真的,都跟李泰关系不大,他可没有兴趣客串一把绑匪跟人在赎金上降价扯皮,最明智的想法当然是我全都要!
之前不知道你们离石胡家底殷实也就罢了,现在既然知道了,若还能让你们平平安安的把财货运出境去,那真是小看了我们西魏官军的穷横!
于是他便又板起脸来对这极品家伙说道:“速速将你部族势力详实交代清楚,特别是你父身边武力虚实,若是全无隐瞒,可以饶你不死。不必再存输财抵罪的邪念,寇我疆土、杀我百姓,岂可共贼苟且议和!”
刘库真听到这话后便有些傻眼,没想到自己遇上一位刚正不阿且不贪恋财货的正直将领,额头上顿时汗如雨下,但不旋踵便又叩首道:“大都督饶命、大都督饶命!我父身畔尚有精兵上万,胜之不易,更何况人死万事皆休,即便于境狙杀我族,对大都督不过一时之功,大都督少年英雄,何患不能显达?
可若是肯网开一面,放我、和我族众离开,我可以代表部族同大都督相作誓约、永世为好,岁时供奉绝不短缺。经年以后,所得必将远远胜过一时之战功啊!”
“你代表部族?你有什么资格代表部族?我又凭什么相信你不会违约?”
李泰听到这话后便冷笑起来,提起刘库真后领、望着这弓成虾米的家伙微笑道:“不过你所言也不无道理,杀鸡取卵的确不是智者之举。所以你得仔细想一想,有什么方法能让你这条小命更牢靠?
若只是情报口供的话,倒也并不唯你一人可作审问。有什么是你能做到、别人却做不到的,仔细想一想。我是见到你的求生热念,所以肯对你稍作宽待、多给你一些耐心。但若最终只是让我失望,那留你何用?”
“大都督的意思是?我实在愚钝,听不出大都督深意所指……”
那刘库真听到这话后,脸上又闪烁起希冀的光芒,但片刻后又叩首于地,哭丧着脸颤声道:“虽然不解大都督心意,但却由衷盼望能够得到大都督的指点教诲。
我部族贸然寇扰大都督治土,的确是罪恶深重,但真正的罪过只在元凶几人,众多族属却是无辜。我也盼望能助大都督讨伐元恶,若侥幸能够戴罪立功,恳请大都督能放我无辜族众一条活路。自此以后,永为奴部,恭从大都督调遣!”
这家伙能作这样一番回答,显然不是没有听明白李泰的意思,李泰对这态度也颇感满意,便又说道:“且将你部族动向底细略作交代。”
“是,我父左贤王所统亲信部伍虽然言有万余之众,但今留在朔方拱卫我父的却远不足万众。其中半数都受我兄长统率,趁统万镇人马回旋自保之际,穿越州境向西而去。据担当向导的朔方胡部所言,彼境黑盐池等储藏盐货众多,守卫人马却少,若能袭击得手,将盐货运输出境再共众胡商交易,必能获利惊人!”
这家伙已经决意连亲老子都给出卖掉了,便也没有再继续隐瞒其他情况的必要,索性便又交代出一桩重要的情报。
李泰听到这话后,便不由得感慨这些贼胡真是敢想敢干,也真是看不起陕北诸州驻军,搞得夏州人马封城自守后又大举围扰东夏州还不止,居然还派遣精锐人马奔袭西安州,简直就是视陕北诸州如无物啊!
不过也不怪这些贼胡猖獗,实在是霸府对陕北诸州的确是忽视良久,之前几次出兵平定境内稽胡扰乱,主要还是这些作乱的胡部已经威胁到关中的安全,至于说针对陕北本土的稳定而大举出兵则几乎没有。
不说被高欢率兵将夏州扫荡一通,之前柔然南寇时,干脆只在渭北设防,只要不入寇到关中诸州,陕北各处则随便祸祸。
远来的离石胡未必这么清楚西魏过往的守边策略,但作为接头人的朔方胡显然是明白的,自然就毫无保留的给予指点。
这些奸细带路党们,是要比真正的敌人还要更加可恨。李泰本就答应李穆要继续追击贼胡,在了解到这一情况后,心里已经暗暗决定要将这几部朔方胡彻底的赶尽杀绝、鸡犬不留!
同时他又拍拍刘库真的肩膀以示勉励,你们这些二五仔带路党们彼此间也是你死我活的竞争关系啊。
你这家伙真要能助我战胜对手、成就大事,说不定还真能兴旺一族,以后给你单独列传,守信的刘库真,说卖一族那就绝不含湖!